刘继隆低头看了眼自己面前的令旗,随后远眺西川军营内的高台,眯了眯眼睛后取出令旗开始挥舞。
“进!”
“呜吼!呜吼!呜吼……”
陇右前军的步卒开始战吼,民夫们推动壕桥与盾车开始进军。
面对陇右军的行动,西川军不为所动,都在等待旗语指挥。
“直娘贼的,这个高骈还真有几分能耐!”
“某也是跟随张司空从肃州杀出来的老兵了,确实还没见过除节帅和张司空外,能将三军指挥如此严整的将领。”
“那又如何?不过是一狗辈,哪是我等对手!”
刘继隆脚下的都尉阵中,几名都尉吞咽口水,眼看着远处整齐划一的西川军,难得夸赞起了对方。
不过即便夸赞,他们也依旧认为陇右才是最强。
“搭桥!”
“盾车准备!”
前军之中,韦工啰碌指挥着五千番兵和三千多民夫开始搭建壕桥。
三千民夫在担惊受怕中,肩扛壕桥,埋头前冲后,先以数百名民夫跳下清水河,然后在水中寻找平整处搭建桥架。
桥架搭建好后,后续民夫开始推动搭建起了的壕桥,将壕桥推到了桥架上。
不过半柱香,十座宽丈许,长八丈的壕桥便搭建完毕。
壕桥民夫退下,三百多名民夫开始推动盾车前进,盾车背后跟随五千番兵。
番兵列队,以纵队跟随盾车前进,而这一幕也被西川军所见。
他们距离西川军还有一百步的距离,看似一马平川,但当他们开始前进后,许多盾车瞬间消失在原地。
堑壕上的薄木板碎裂,盾车连带民夫摔入堑壕内,被木刺扎穿身体。
“救我……救我……”
“疼!救命……”
“阿娘,阿娘……”
这些民夫没有立即死去,而是在疼痛和绝望中不断求救。
然而前军并未停下,他们继续向前进军,几乎每走十步,就有盾车和民夫跌落堑壕之中。
时间不断过去,眼看着堑壕都被试探出来,高骈当即挥舞令旗。
“每隔一队,定一战队,即出向前各进五十步。”
“听角声第一声绝,诸队即一时散立;第二声绝,诸队一时捺枪卷幡、张弓、拔刀。”
“第三声绝,诸队一时举枪;第四声绝,诸队一时笼,枪跪膝坐,目看中军大黄旗,耳听鼓声!”
令旗挥舞,诸队队头纷纷对本队唱声指挥,西川军严阵以待。
单从目前表现来看,西川军的表现,远超被陇右击败的北军精骑和中原诸镇官兵。
刘继隆也察觉到了西川军令行禁止的素质,但比起陇右,他们还差了不少。
他手中令旗开始挥舞,而战场上的盾车也已经冲到了距离西川军不足五十步的位置。
按理来说,一百五十步就该以弩具对敌,进六十步便应该以弓箭对敌,但高骈并没有下令弓弩压制。
显然,他准备吸引刘继隆主力尽数来到南岸战场,而刘继隆也顺了他的意。
“以前军为队头,中军为跳荡,后军为驻队,进!”
刘继隆挥舞令旗后,主动走下了巢车。
在他下来后,上百名民夫开始拉拽推动这上万斤重的巢车,中军、后军的陇右兵卒也开始准备渡河。
投石机、三弓床弩纷纷前移,火器兵背负火药包跟随投石机前进。
所有器械停留在北岸边上,三军有序通过壕桥,来到南岸驻队。
眼见刘继隆来到南岸,高骈不再停留,当即挥舞令旗,而号角声也随之吹响。
“呜呜呜——”
“散!”
第一道号角声响起,西川军立即开始扩散队形。
半柱香不到的时间,他们队伍展开后,便几乎是对阵陇右军两倍长宽。
“呜呜呜——”
当三军阵脚稳固,高骈立即下令吹响第二道号角,在号角声停止前,四百多队的西川军兵卒同时压枪收旗。
除队头和执旗外,一二排架起擘张弩,三四五排抽出箭矢,准备张弓搭箭,队尾的队副亮出手中陌刀督战。
“弩手去贼一百步发箭,弓手去贼六十步即发箭。”
“贼至二十步内,即射手、弩手俱舍弓弩,先络膊,将刀棒自随,即与战锋各队齐入奋击……”
两军阵中,兵卒纷纷如此,皆以弓弩对敌,队头执旗负责指挥,队副督战。
“哔哔——”
哨声吹响,陇右军开始列直阵,分三军,每军前后三重,左右两翼的精骑、马步兵警惕西川军两翼。
哨声停下,诸军向前进军,与前军汇合的同时,前军开始弓弩招呼。
“放!”
霎时间,箭如飞蝗,交织两军上空碰撞落下,但更多的落入阵中。
前排的战锋队兵卒只是眨眼间,便感受到了无数冲击,缓过神来便是无数箭矢插在胸口。
“狗辈!”
对于身经百战的陇右老卒而言,他们只是暗骂一句,随后便拔刀斩断无数箭杆,继续等待队头和执旗的旗语。
西川的战锋队虽然没有经历过太多战事,但顶多慌乱片刻,随后便缓过来了。
“进!”
陇右军继续前进,将双方距离从五十步不断拉近,期间箭矢不断落下,战锋队的老卒埋头前进,任由自己被射成刺猬。
眼见陇右军越来越近,高台上的高骈果断挥舞令旗,西川军中第三声号角响起。
“聚!”
西川战锋队的兵卒纷纷背负弓弩,更换长枪,各队也迅速收拢,持枪列阵。
各队队长目光紧盯中军的黄色指挥旗,耳听鼓声,而他们的反应也让刘继隆略微侧目,但也仅仅如此。
“传令,擂鼓作响,战锋先行压上,射手、弩手俱舍弓弩,各先络膊,执刀枪等待战锋破阵。”
“若敌军阵脚稳固,战锋队打贼不入,即着弓弩手执刀棒齐入奋击,跳荡不得辄动!”
刘继隆挥舞令旗,同时口中重复令旗旗语。
紧邻的旗兵见状,当即挥舞令旗,传递其余给三军。
坐镇前军的韦工啰碌眼见旗语下达,振臂高呼:“杀!!”
“杀!!”
陇右的战锋队在进入二十步范围后,骤然发起了冲锋,而此时的高骈见状,当即也挥舞令旗。
霎时间,中军的黄旗前压,西川军中鼓声作响,得到军令的战锋队齐喊:“呜呼!呜呼!”
“杀!!”
长枪与长枪碰撞,弓弩在招呼弓弩,箭如雨下,枪丛满目。
西川八千战锋队与陇右麾下的五千多康吐蕃战锋队碰撞,二者碰撞过后,差距立马显露出来。
多康吐蕃的番兵虽然足够骁勇,但素质明显不如西川军,双方碰撞后,番军明显落入下风。
韦工啰碌不断嘶吼,唾沫飞溅:“阵脚稳住!稳住阵脚!”
在他的嘶吼声中,西川军中的索勋将目光远眺巢车,他知道刘继隆就站在这三座巢车上的其中一座。
“直娘贼!”
他暗骂刘继隆,手搭到了身旁的马槊上,等待机会。
与此同时,高台上的高骈眼见陇右军被己方压制,他顿时眉头紧锁,只因为他能感受到,这不是陇右军该有的实力。
自昔年与刘继隆在陇西战场碰面过后,他便知晓了陇右精锐,力求将麾下兵马锤炼如陇右那般。
如今叛军战锋队所展现的实力,绝不是自己心中的陇右军。
“节帅,前军被压制了!”
巢车下,几名都尉忍不住抬头开口,刘继隆听后依旧沉稳:“某清楚!”
话虽如此,他却并未有什么举动,而是继续用番兵与西川的战锋队交锋。
两军交锋数次,番兵不断被西川军向后压去。
“狗辈,前面怎么打的?!”
“怎么被压得这般厉害?”
“直娘贼,什么时候才轮到我们上?!”
陇右中军,作为跳荡的老卒们看在眼里,急在心底,恨不得自己化身战锋,压着西川军的战锋队,打入羊角墙内,打入其营垒内。
所有人都在着急,尤其是眼睁睁看着自己部下不断战死的韦工啰碌。
只是他不敢下令,只能死死盯着巢车处,等待刘继隆下令。
“杀!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