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皱眉推开窗户,但见马车左右便是官道与山岭,没有河流,不似秦州地界。
“少保,您醒了?!”
王重荣策马上前,身后跟着王重益等几名都将。
“此为何地?”王式询问几人,王重荣果断作揖道:
“眼下尚在秦州地界,但距离凤州地界仅有三十里了,最迟三天就能赶到凤州的两当县。”
“眼下我军还有六百七十二名精骑,二千四百五十六名步卒,皆乘挽马。”
王重荣将如今情况说出,王式当即便反应了过来:“你带着秦岭的兵马弃城而走了?”
“少保恕罪,末将也是迫不得已……”王重荣连忙解释。
王式见状也没有说什么,只是叹了口气道:“可曾奏表朝廷?”
“奏表在此,尚未送出……”
王重荣递来一份奏表,王式接过查看,发现内容写的并无问题,与事实相符。
之所以没有送出,恐怕是王重荣担心自己不满这份奏表,想要修饰过程,让自己输得不那么难堪。
“呵呵……”
王式苦笑几声,心道自己还有什么可难堪的,随后将奏表递出:“写的不错,派人加急送往长安而去吧。”
“是!”王重荣松了口气,随后派出快马,携奏表送往长安而去。
与此同时,秦岭被张弘、张范两兄弟率兵收复,安破胡则是率兵一路向着清水县追击。
只是杨玄冀和杨公庆所率神策军毕竟提前出发五天,因此他并未能追上神策军,只是在翌日黄昏时抵达清水县。
清水县的官兵眼见叛军兵临城下,加上安破胡扬言王式已经惨败,故此没有犹豫太久,城内一千官军便选择了投降。
自此,秦州之地尽归陇右,而消息传到上邽时,已经是籍水之战后的第五日了。
各县文册汇总于上邽,高进达也率领刘继隆留在武山、伏羌二县的三千老卒和六百备选官吏来到了上邽。
虽说大唐各州县图籍失真严重,但秦州毕竟是大唐二十几年前才收复的州县,加上不断移民,秦州的图籍还不至于失真特别严重,用来充当参考还是可以的。
所以汇总过后,高进达便找到了刘继隆,将秦州大概情况告诉了他。
“节帅、秦州境内有百姓二万四千九百五十七户,十二万四千七百八十五口,田地五十六万六千二百五十四亩。”
“这其中耕地仅有二十六万属于百姓,余下三十万基本都是军将所占土地。”
上邽县衙内,高进达恭敬汇报了上邽的人口耕地问题,刘继隆听后也道:“这些军将倒还真是贪得无厌。”
“不过现在也好,这些田地都归了我们,我们也就能好好利用起来了。”
“这十二万口百姓,加上被我们俘虏的五万多民夫,算起来便是十七万百姓了。”
“以秦州土地的产出,每人最少需要十亩地才能在交税后养活自己。”
“这样吧,你替我下令,将秦州耕地平均分给十七万余口百姓,暂时免除秦州三年赋税。”
“除此之外,若有百姓要开垦荒田,县衙免费借粮给百姓,每开垦一亩借三石粮食。”
“调来秦州的官吏,暂时不发放职田,我军不是俘虏了近四万官军吗?”
“让这些官军开垦荒地,开垦的荒地用作职田发放。”
三言两语间,刘继隆将基调定了下来。
高进达听后,当即也琢磨道:“若是如此,以四万官军数量,应该能在来年入夏前开垦出数万亩职田,足够发放给秦州官吏。”
“不过这四万多官军在开垦职田过后,难道都要送往河西吗?”
四万多被俘官军,只要甲胄足够,张淮深可以立即将他们装备起来。
这些官军与陇右作战不行,但若是拿去对付西域的回鹘、葛逻禄等部落,那还真是一把利器。
对此,刘继隆倒也没有不舍,毕竟张淮深都决定出兵归他调遣了,他也不能吝啬。
“这些官兵开垦职田期间,若有人表现良好可以留下,其余的还是押往河西吧。”
“不过为了避免他们路上暴动,便与他们定下期限,十年后准许他们返乡,把这事也与张节帅说清楚,相信他有手段对付这群官兵。”
被俘官兵大多都是二三十岁的青壮,十年后他们虽然不再年轻,但也算壮年。
十年期限算是给他们的一个希望,但人在外乡十年,刘继隆就不相信他们能忍耐住寂寞。
只要张淮深耍些手段,这四万多青壮最少有大半人会在西域安家落户,娶妻生子。
哪怕最后还是有人要走,但那个时候的西域却平白多出了最少十几万的汉家后裔,这就足够了。
“是!”高进达颔首应下,接着说道:
“眼下我军俘获秦州粮草二十四万六千余石,另有二十六万贯现钱,又缴获四十二万五千余贯现钱和七万余套甲胄军械。”
“除此之外,还有绢帛油盐酱醋茶等折色不低于三十万贯的商货,所获甚大。”
“这几日伤兵营中,虽有八十二名弟兄伤重不治,但其他弟兄都挺过来了。”
“节帅先后五战中,有三千二百六十七名弟兄不幸牺牲,七百二十二名残疾,剩余伤兵三千五百一十七名。”
“军医都看过了,这些伤兵最快的一个月就能伤愈,慢些的也最多三个月。”
“若是按照此前定下的抚恤发放,此役所获……”
刘继隆闻言打断道:“缴获是缴获,抚恤是抚恤。”
“此役所获钱粮近百万贯,那便按照战后发放,四成归都护府,一成归旅帅及以上将领,余下五成平均发给参与此役的弟兄们。”
“是。”高进达颔首应下,刘继隆见状也说道:
“此役牺牲、残疾近四千人,可从河临渭三州募兵补上。”
“此外,调三州的州、屯兵充入战兵,驻守驻守秦州。”
“如此过后,秦州合该有兵四万,我亲率两万老卒南下,留兵二万给你驻守秦州,能否守住?”
陇右虽有兵十万,但老卒只剩四万多,余下六万都是新卒。
南下夺取三川,自然要比驻守秦州困难,毕竟官军在西北的主力已经被刘继隆打杀十万,只剩下王式、李承勋手中不到三万老卒。
即便能从各镇抽调最后的老卒,也最多能凑出六万之数。
以二万兵马驻守秦州,防备最多不过六万的官军,刘继隆相信高进达能守住。
“节帅放心,某必定守住秦州!”
高进达果断作揖,刘继隆听后点头:“既然如此,那便由你调集兵马,以州屯兵和新卒替换斛斯光及秦州的老卒,集结老卒于上邽。”
“是!”高进达听后应下,随后便走出了县衙。
不多时,快马不断出城而去,而王式也在经过几日的撤离后,成功撤回了凤州,并往凤翔镇赶去。
比他更快一步的,则是他让王重荣送出的奏表。
九月二十八日,当奏表送抵长安,整个长安都陷入了恐慌与震惊之中。
急匆匆的脚步声在紫宸殿响起,李漼黑着脸走上金台,无视了百官的唱声,直接站在金台上,承认了朝廷兵败秦州的事实。
“朝廷八万官军,除神策及河中等近万兵马,余下尽皆没于叛军之手。”
“如今刘继隆势大难制,朕想问问诸位,刘继隆是否会进取关中?”
李漼站在金台上,虽然身影看似高大,但却隐藏不住他那不足的底气。
“陛下,臣以为,当集结西北诸镇所有兵马于制胜关、安戎关两处。”
“此役失利,全因王式欺下瞒上,擅自出城与刘继隆作战,才导致朝廷五战五败,丢失秦州。”
“陛下,臣以为可就食东都,再集结河东及诸镇兵马,讨贼于安戎关以西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