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咚!咚!咚……”
号角声与鼓声齐齐作响,七千陇右步卒结阵成曲,以前军三千人作战锋,中军二千人做驻队,后军二千人做跳荡。
眼见他们开始出击,刘继隆继续沉稳挥舞令旗,旗兵继续传递消息,而这次五千马步兵中除一千留作驻队以外,余下四千马步兵作马军分兵左右两翼,做奇兵出击。
“传令、前军战锋弩手去贼一百五十步即发箭,弓手去贼六十即发箭。”
“若贼至二十步内,战锋先行压上,射手、弩手俱舍弓弩,各先络膊,执刀枪等待战锋破阵。”
“若敌军阵脚稳固,战锋队打贼不入,即着弓弩手执刀棒齐入奋击,马军、跳荡、奇兵不得辄动。”
“若前军被贼蹙迫,跳荡、奇兵、马军闻哨声迎前腾击,战锋回阵整顿,缓进向前。”
“各团量抽捉马人,若临斗时敌军出精骑侧翼突击,战锋队却其锋,捉马人及应捉马,捉者立斩。”
刘继隆声音沉稳,十二名旗兵闻言分别挥舞旌旗。
一时间,各军、团开始执行军令,一万两千兵马有条不紊,宛若一台精密运转的战争机器。
面对这台战争机器,原本还只是紧张的神策军将士,此刻瞬间冒出冷汗。
不只是他们,便是天雄军的精骑都紧张握住了缰绳,赵黔与杨公庆二人眼底闪过惊骇,面面相觑间,只能将目光投向面色凝重的王式。
此时的王式面色凝重异常,手中令旗挥舞,身后八名旗兵不断跟随他令旗挥舞旌旗,传递旗语。
单从旗兵数量就能看出,王式与刘继隆的差距。
八名旗兵在王式令旗纷飞下游刃有余的接收并挥舞自己所得旗语,可对阵的陇右十二名旗兵却聚精会神,根本不敢眨眼,生怕错过刘继隆传达的任意一条军令旗语。
“这刘牧之……”
王式已经五十有八,很少能遇到让他激动且畏惧的事情了。
此前刘继隆仅率领精骑时,他尚且还看不出双方行军布阵的高低。
可如今二人皆以堂堂之阵对战,双方差距立马就显露出来了。
两军还未交锋,王式便已经被稳压一头。
这还是王式军中有精骑的情况下,而刘继隆只能用马步兵充当精骑,三军并不完全。
饶是如此,刘继隆依旧从容,可王式已经技巧尽出。
在二人令旗翻飞的同时,两军距离不断接近。
二百步、一百五十步、一百二十步……
“放!”
“哔哔——”
伴随着双方战锋队头麾下令旗,吹响木哨,数以千计的弩矢被射出,于空中碰撞交织。
有的碰撞跌落,但更多的纷纷射入敌军阵中。
这个距离下,弩矢只能起到干扰的作用,但陇右军阵型不乱,稳步向前。
相比较下,神策军阵脚动乱,王式脸色一变。
双方兵员素质相差太大,王式额头缓缓冒出一层细汗,精力高度集中让他不免头疼起来。
一百步、八十步、六十步……
“放!”
“哔哔——”
依旧是同样的场景,双方战锋队弓手开始射箭干扰,神策军依旧处于下风。
“节帅!”
“看到了。”
旁边的张武忽然开口,刘继隆沉着回应,只因二人瞧见了伏羌方向,数十名骑兵贴着秦岭山脚冲向落水道营寨。
“怪不得主动出击,原来是伏羌县有大鱼。”
刘继隆手中动作不停,嘴上却轻嘲起了官军的情况。
若是王式率军驻守营寨,刘继隆也得费一番手段才能拿下王式,兴许会死伤数百上千人。
结果王式为了救伏羌县的这只大鱼,竟然主动出击来接应对方,倒是省去了刘继隆一番手段。
“节帅,要不要末将等会率军将其捉住?”
张武雀雀欲试,可刘继隆却摇头道:
“不必,能让王式接应的人,唯有北司那群宦官。”
“这群宦官对他们来说重要,对我们来说却并不重要。”
刘继隆这是实话实说,诚然可以俘虏北司的宦官,用来作为筹码交易。
可问题在于,他现在压根不想和朝廷停战,他才占据了区区朔方及大半个秦州,现在停下,如何对得起过去阵没的那些弟兄。
至于用宦官交换赎金,那则更没有必要。
只要拿下三川,再大军出陇山进入关中,届时关中最值钱的土地和人口都会被留下,他没有必要为了几万、十几万的赎金来浪费力气。
“进!”
刘继隆手中令旗挥下,而双方战锋队也来到了不足十步的距离。
双方缓缓靠近,紧接着长枪碰撞,相互试图刺翻对方的战锋队兵。
普通兵卒素质对比的时候到来,神策军的战锋队宛若鸡蛋碰石头,被挑翻刺倒的战锋兵数不胜数。
刘继隆令旗再度挥舞,前排一千战锋化作二十个小队,组成锐阵击破官军直阵,凿出无数“豁口”。
前排的神策军步卒惊惧之下开始后退,而后面的步卒则止步不前。
“关东狗,尝尝你阿耶的金瓜锤!”
“关东狗……”
“嘭——”
陇右的战锋还在前进,那些栽倒的神策军兵卒被踩踏后拖拽到陇右阵中,来不及求饶便被金瓜锤砸在了面颊上。
皮肉破烂,发黄的牙齿与牙垢连根带血的飞出,溅了一地。
“额呜啊!!”
“救、救我——”
凄厉的惨叫声在战场上响起,听得人头皮发麻。
开战不过一炷香,神策军的战锋便岌岌可危了,王式不得不挥下令旗,使跳荡、驻队先后挺进,帮助战锋稳住阵脚。
眼见如此,刘继隆当即挥舞令旗,左右两支马兵开始缓步前进。
王式也知道自己失去了先机,不甘示弱的挥舞令旗,赵黔亲率天雄精骑出阵,试图在跳荡与驻队的帮助下,作奇兵突击陇右军阵左右。
千军万马疾驰而动,刘继隆却根本不为所动,依旧让马军缓缓前进。
赵黔率领三千天雄军精骑疾驰而来,如游龙冲向陇右军两翼。
他本以为陇右军会严防死守,结果两翼并没有任何反应。
他心中只觉得古怪,连忙率领精骑骑射面突,以此来杀伤陇右兵卒,削弱左翼力量。
阵中跳荡与驻队见状换弓弩,步射反击赵黔所率精骑。
步射的威力远远要比骑射的大,赵黔麾下精骑,人仰马翻者不在少数。
战锋的兵卒在咆哮,军马在嘶鸣,擂鼓号角回荡河谷,渭河激荡两岸……
一时间,战况无比焦灼,但刘继隆却仍旧没有指挥那四千马步兵进攻。
刘继隆的沉稳,使得王式心中焦虑渐升。
“王少保,杨副使已经回到了营寨中,我等现在立即撤军吧!”
旁边的杨公庆忍不住对王式劝导,可他不知道王式也有自己的难处。
兵法之中,出兵容易收兵难,进兵容易退兵难,更何况他遇到的还是刘继隆这样的对手了。
刘继隆麾下四千马步兵没动,就是为了等他撤兵。
一旦他敢撤兵,下场绝对讨不了好。
“现在叛军死死咬住我军,若是要退兵,很有可能会变成溃败。”
“届时不仅有可能遭受重创,甚至有可能全军覆没,丢失落水道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