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02章 太宗遗泽(万字大章)

当那百余名塘骑迅速冲过吊桥,都虞侯不假思索的挥下手臂:“拉!!”

吊桥被缓缓拉起,马道上的数百神策官兵立即操作绞车弩,开始对远处的叛军发射弩箭。

“嘭——”

“吁!!”

“哔哔——”

数十支人高的弩矢狠狠射入大地,泥土飞溅的同时,距离其百余步外的陇右马步兵纷纷吹响木哨并勒马。

大军停在了距离关隘四百余步外,这个距离,便是投石机的准头也会大大下降。

“节帅、小心!”

马背上,被刘继隆带来的张武连忙挡在刘继隆身前,刘继隆却依旧策马来到了阵前,眺望远处关隘。

他自然知道官军绞车弩的厉害,但绞车弩射程并没有后世传言一千多米,实际上仅有二三百步,三四百米罢了。

哪怕是陇右军的三弓绞盘床弩,也最多射出四百步的距离,大约六百米左右。

眼下他们距离关隘最少四百步,以官军绞车弩的威力,此处十分安全。

刘继隆估算距离,随后目光看向张武:“派快马告诉高进达,留驻三千兵马于武山,其余兵马及民夫立即赶赴此地。”

“天黑前搭建营盘,以官军弩矢为界,往后一百步扎营。”

“末将领命!”张武不假思索应下,刘继隆则是眺望远处关隘。

他倒是没有料到王式竟然那么冷静,长子生死不知都能沉着撤退,但凡他晚上一刻钟,自己就能留下他麾下三千天雄精骑了。

不过这也没有关系,即便其撤入关内,自己想要拿下伏羌,也不过多耗费一日罢了。

“一日时间,足以夺下伏羌!”

刘继隆调转马头返回阵中,而最后撤回关隘的官军塘骑也将最紧要的军情带给了王式。

“少保,关外叛军将领为贼首刘继隆!!”

“荒唐!刘继隆不是在三阳川吗?!”

“千真万确,关外叛军主帅确确实实是刘继隆,他的大纛就在阵中!”

当塘骑将城外陇右军主将姓名说出,杨玄冀再次不敢置信的反驳起来。

塘骑列校连忙解释,这才让杨玄冀收起惊愕,忍不住看向了王式。

“唉……”

王式深吸了口气,诸将见状,这才知道他们这一个多月竟然被某个不知名的叛军将领给唬住了。

这也不怪他们,毕竟安破胡率军不断出击,那气势根本不输刘继隆坐镇时,加上安破胡一直挂着刘继隆大纛出击,也难怪官军会一直觉得刘继隆驻守三阳川。

“准备擂石、滚木及弩矢,既然已经决定转攻为守,便以此关隘,将叛军尽可能消耗关外!”

王式目光逐渐变得冷冽,冷冽扫视在场诸将。

眼下诸镇官兵大多都被李弘甫带去驻守上邽,余下的则是在李承勋手中,与其一起试图夺回陇山四关。

伏羌河谷内除了两万神策军,便只剩下三千天雄精骑了。

这两万神策军只经过一年的操训,期间还有两个月在行军,对于他们的战斗力,王式并未有太高期待。

反正眼下只需要守城守关,训练三年老卒抛下的擂石,与训练一年老卒抛下的擂石并无任何区别。

只要能重创叛军,即便这两万神策军都葬身此处,王式也毫不心疼。

朝廷丧师两万,咬咬牙就能恢复过来,但陇右可不行。

至于北司的态度,王式则更不关心。

这两万神策军本就是北司群宦临时招募的替死鬼,就算全死了,北司的那群宦官也不会心疼。

想到此处,王式不由走上关隘,将目光投向关外的叛军。

此役他若战败,轻则丢失秦州,重则丢失秦陇,他被夺职便是板上钉钉的事情。

不过若是能以自己的战败来换取陇右军惨胜,他便没有任何遗憾了。

在他观望的同时,时间不断过去,而高进达也在留守三千步卒后,将故道石堡兵卒并入军中后,亲率一万三千步卒与两万民夫抵达了前线。

时间来到戌时(19点),扎营还需要不少时间,民夫们分数千人埋锅造饭,其余人则是按照刘继隆所绘营图修建营盘。

半个时辰后,天色转黑,营盘这才堪堪修建完毕。

今日大军先破关隘,再收武山,行军七十四里,将士及民夫都十分疲惫。

刘继隆将值夜的事情交给了高进达,他则是简单处理了些政务,随后便匆匆睡去。

他睡得很坦然,陇右军的将士也是如此。

相比较他们,明明有着关隘保护的官军却显得尤为不安,神策军的军营内更是透露着一股压抑的气氛。

说到底,这批神策军的将士只是被长安群宦拉来做替死鬼的普通百姓罢了。

哪怕经过了十个月的操训,但毕竟是第一次上阵杀敌。

加上刘继隆与陇右军凶名在外,王涉等人更是被其一日沦陷,这些种种事迹都加重了他们的心理负担,使其压力甚重。

莫说他们,便是王式与杨玄冀都未能好好休息,哪怕已经来到了子时(23点),二人都还在巡营。

神策军的表现,他们看在眼里,不少将领更是心中泄气。

杨玄冀什么也没说,但他心底已经在为自己想退路了。

回到牙帐后,王式还未开口,他便率先道:“伏羌险要,某虽然是监军,但远不如赵兵马使知兵。”

“不如调赵兵马使前来协助少保,某坐镇后方伏羌?”

杨玄冀想的很好,落水道营寨已经有杨公庆了,自己肯定不能和杨公庆抢位置,因此伏羌县便是他最好的退路。

虽说落水道在关隘与伏羌县中箭,但若是关隘被破,他立马率军走落水道突围,时间上也来得及。

王式自然清楚他是什么想法,脸色不由变得难看。

他正欲率军死战,杨玄冀却要调往后方,这对诸将士气无疑是次打击。

只是他也不能得罪北司,所以哪怕他的眼神几欲吃人,嘴上却还是不得不答应杨玄冀的建议。

“如此甚好……”

王式缓缓开口,杨玄冀面色一喜,随后作揖退出了牙帐。

在他走后,王式目光扫视帐内十余名都将和几名都虞侯,忍不住开口道:

“关外叛军不过二万,我军亦有二万余,且还有关隘营寨及城池可依托,诸位何故如此姿态?”

“我等食君之禄,难不成战事到来时,表现得还不如普通百姓吗?”

话音落下,王式抬手道:“诸位请坐吧!”

诸将见状,纷纷踌躇落座,而王式则是唤来一名亲随都将,与其耳语片刻后让其离去。

不多时,一盘盘烤好的羊肉端入帐内,可诸将们却毫无胃口。

忽的,帐外突然响起了琴瑟之声,柔和缓缓,虽然引起了营内骚乱,但只是将正处于焦虑中的神策军将士注意吸引,并未造成营啸。

当将士们渐渐因为琴瑟之声放松时,钟鼓之声先后加入曲中,曲风缓缓变化,不少兵卒先后撑起了身体,亦或者直接坐了起来。

“太宗十八举义兵,白旄黄钺定两京。”

“擒充戮窦四海清,二十有四功业成。”

“二十有九即帝位,三十有五致太平。”

“功成理定何神速,速在推心置人腹……”

一首数十年前,由白居易所作歌颂唐太宗李世民的叙事史诗《七德舞》,以乐曲的形式表现出来。

太宗的事迹渐渐伴随乐曲出现在营内军将兵卒脑海中,原本焦虑军将与兵卒们纷纷放松下来,回想起了昔年盛唐时,天俾万国的景象。

贞观似乎就在眼前,不少军将兵卒胸中忍不住的升起豪气,呼吸粗重。

哪怕是帐篷内准备收拾行囊的杨玄冀及其仆人,此刻也不由得放慢了手中举动。

“太宗功业在前,某如今临阵脱逃,这……”

随着《七德舞》表演渐渐深入,便是杨玄冀都不由得踌躇起来。

与他相同、牙帐中的神策军诸将也纷纷对视,眼底神色复杂。

王式见状,当即起身道:“有曲无舞,如何可行?”

“某虽老迈,然剑舞足可称道,诸位若是愿意跟随,不如与老夫共舞刀剑如何?”

王式话音落下,不等诸将反应,他便按下刀柄,拔刀走下主位,在帐内以刀作剑,以剑作舞。

忽的,帐外曲声变换,突然变得尤为熟悉,而王式更是突然开口道:

“受律辞元首,相将讨叛臣。咸歌破阵乐,共赏太平人!”

上一页目录下一页

猜你喜欢