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22章 众女人吃人,公孙胜受辱

次日清晨,大官人这才小心翼翼地从那粉阵中抽出身来。

再看那张丈二阔的紫檀木的雕花大床,此刻竟被四个玉也似的人儿粉雕玉琢的身子,白花花的胳膊腿儿填得满满当当,连个插脚的空隙也无!

更是浓香扑鼻,把自己都腌得浑身入味了。

大官人望着榻上犹自酣睡的几位可人儿,看来————看来非得寻个好匠人,再打过一张三丈开外的沉香木拔步大床才够使唤清早,天刚蒙蒙亮,冬霜还凝在青石板路上。

西门大官人已是一身簇新的官青色公服,腰间玉带束得紧趁,蹬着粉底皂靴,踏进了阴气森森的提刑所衙门。

他面上沉静,心里却在盘算着花子虚这档子糟心事。

说实在的,对这结义兄弟,真没什幺深厚情谊—一那厮不过是个仗着过世太监叔叔余荫、整日里斗鸡走狗、眠花宿柳的废物点心。

可——这花子虚对自己这「大哥」,倒是有种十分的信任与骨子里的畏惧,平日里也算孝敬,能顺手捞一把就捞一把。

刚穿过仪门,绕过那面斑驳的「明镜高悬」的影壁,就见夏提刑竟也早早到了,正背着手在签押房门口渡步。

他一见大官人,小眼睛顿时放出光来,三步并作两步迎上来,一把拉住大官人的胳膊,亲热地压低了嗓门:「哎呀呀!我的西门老弟!你可算来了!造化!天大的造化!」

夏提刑嘴里喷出一股隔夜的酒气混合着浓茶的味道,脸上是掩不住的兴奋,「抓到人了!真凶落网了!快,快随哥哥我去审那花子虚!这案子,眼看就能结了!」

大官人被他拉着,脚步却没动。

他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,看着夏提刑那副急于请功的模样,心知肚明这「真凶」是谁。

「夏老哥,且慢一步。」大官人低声慢语,带着几分无奈,「实不相瞒,这花子虚——正是小弟一个头磕在地上的结义兄弟。」

「哦?」夏提刑脸上的笑子登时僵住,攥着大官人胳膊的手也松了些劲道。

大官人叹了口气,继续说道:「我深知此人。不过是个纨跨子弟,终日里只知吃喝玩乐,斗鸡走狗,眠花宿柳。」

他微微摇头:「身家幺,倒也算得上清白,是当年宫中一位管事花公公的侄儿。夏大人,您想想,这等只知在脂粉堆里打滚、连杀只鸡都手抖的废物,如何做得下那等抄家大案?」

「西门老弟——听你这话音儿——莫非——莫非你是想——擡擡手,放他过去?」

大官人不置可否,只把眼风扫过去,嘴角噙着一丝笑:「夏老哥的高见呢?

夏提刑把个头摇得拨浪鼓一般:「西门老弟!放?那是万万不能!这话,哥哥我可不敢应承!脑袋还要不要了?」

他左右瞄了一眼,低声道:「倘若——倘若上头没逼那幺紧,没把这案子架在火上烤!也还罢了!哥哥我听你的!寻个由头,睁只眼闭只眼,把人囫囵个儿放了,也不是做不得!」

他话头陡地一转,脸上浮起一层青霜似的冷笑:「可如今——大不相同了!老弟!你摸摸自家顶心!那可是蔡太师他老人家的生辰纲!」

「黄纸黑字的催命文书一道紧似一道!限期破案!你我这顶乌纱帽,还有项上这颗人头,都拴在这案子上了!」

「济州府那边眼瞅着日子就到了,再不破案,这口黑锅,就得你我兄弟来顶!」他喘了口粗气,眼神变得像淬了毒的刀子,「一旦——一旦咱们抓不着那真」的凶身,没法子填上这窟窿——」

他顿了顿,目光阴鸷地越过大官人的肩头,声音冷得能掉下冰碴子,「那就只能——把这现成的替罪羊子」——填进去顶缸了!横竖是个死,好歹有人垫背,你我兄弟,也好脱身!」

夏提刑那油光光的脸上挤出一丝狠笑:「到时候,把他家宅院翻个底儿朝天!管他那银子是祖传的还是哪来的,咱们只消寻见白花花的物事,拿锉刀一锉,把那碍眼的印记磨它个干净!嘿,这不就成了生辰纲」了幺?」

「天大的干系也就卸了!至于后头的事儿...」夏提刑喉咙里滚出几声干涩的冷笑,话里的寒气砭人肌骨,「要怪...就只能怪他花子虚命里该着这一劫,八字太硬,克死了自己!嘿嘿...」

他绿豆眼斜乜着大官人,慢悠悠补上一句,带着股看透世情的凉薄:「不过嘛...这普天之下,命比黄连苦、运比纸还薄的多了去了!冤死的鬼,乱葬岗上也不差他花子虚这一具臭皮囊!多他一个不多,少他一个不少!」

大官人沉默几瞬,只得抱了抱拳笑道:「那就...依老哥所言,暂且等等,这几日莫要给他上手段」。倘若济州府那边真个结不了案,我又寻不着那正主儿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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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那时再任凭夏老哥处置!我绝无二话!」

夏提刑这才把那副阎王面孔收了回去,复又堆起满脸油笑,伸出他那肥厚油亮的手掌,重重拍在大官人肩上:「这就对了嘛!老弟啊老弟!你我现在是什幺人?是官!」

「他们那些个,算个什幺东西?犯不着为了这等腌货色,把自家前程性命都搭进去!不值当!」

大官人笑道:「夏大人金玉良言,句句点醒梦中人。」

「哈哈哈,好说,好说!」夏提刑志得意满,哈哈大笑着,又用力拍了拍大官人的肩膀,这才心满意足,腆着肚子,晃悠悠转身踱回签押房去了。

大官人站在原地,摇了摇头,这花子虚只能怪自己命不好了。

不是不想救他,眼下这火燎眉毛的关口,也只能让这糊涂兄弟在牢里多「享」几日清福了。

横竖有他面子在,这夏提刑暂时也不敢真往死里折腾。

眼下最要紧的,是赶紧把那烫手的十万两雪花银给它洗白了!这才是最要紧的事!

西门大官人回到府上,让玳安把史文恭和武松喊来。

不一会俩人来了对着大官人行礼。

「两位请坐!」大官人望着坐在下首的史文恭和武松:「这趟货」,堆在库里也不是长久之计,总得寻个去处,把它化」了才安稳。你二人,有何高见?」

史文恭一身劲装,抱拳上前一步,声音透着股行伍里的利落:「大人容禀。

那些白花花的银子,倒是最不愁的。都是成色十足的官锭,硬通货!」

「寻个僻静炉子,稍微熔它一熔,化成没根没底的银水,再铸成寻常元宝锭子便是。」

「倘若嫌麻烦,寻几把好锉刀,把那碍眼的官印、火耗戳记,挫它个面目全非!只要没了印记,那就是无主的浮财!」

他顿了顿,眼中精光一闪:「曾头市那边,小人熟门熟路!他们只认银子,不管来路。拿着这干净」银子去,莫说换马,就是上好的铁甲、强弓劲弩,也能成车地拉回来!」

史文恭眉头微皱,看向大官人,「那些个珠光宝气的劳什子,翡翠镯子、羊脂玉佩、前朝的古董字画——曾头市那边怕是嫌出手麻烦,不大肯收,就算是收,价格也得打个大折扣。」

大官人「唔」了一声,未置可否,目光转向旁边抱着膀子、一脸冷硬的武松:「这些东西是断不可能在京城黑市销赃的,武二你可有去处?」

武松咧了咧嘴:「大官人,史教头愁那些雅物」,在俺武二眼里,却比那白银子还好化」!」

「有几个黑处可以处理,有个唤作快活林那地界儿,鱼龙混杂,三教九流,专有几家挂着羊头卖狗肉的当铺、古董行,背后东家手眼通天,专收这等富贵人家不小心遗落」的好物件!只要货够硬,价钱——自然有人敢出,也出得起!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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