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16章 大官人挑小妾,薛蟠算计宝玉
探春也故作沉了脸,用力一拍桌子:「二哥哥!你越发不像话了!怎得动不动摘宝贝呢?这画无论怎样,上面有着姑父的容貌,你倒好,说这些没轻重的话来怄她!还不快认错!」
她一边说,一边给湘云使眼色。
湘云也慌了神,她本是个爽快人,此刻也顾不得什幺,上前就推宝玉,口不择言道:「二哥哥!你真是作死!还不快给林姐姐磕头赔罪!你…你简直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!」
一时间,莺声燕语,劝架的劝架,责备的责备,乱成一团。
宝玉被众人围着,耳边是黛玉的怒斥和姐妹们的责备,脸上火烧火燎,恨不得立时死了才好。
正是这不可开交、闹得沸反盈天之际,忽听得小丫鬟的声音带着十二万分的惊慌,尖着嗓子喊道:
「快!老爷…老爷打发人来叫您呢!立时立刻过去!老爷脸色…可不大好!您快着点儿吧!」
这声「老爷叫」,不啻于一声惊雷,又似一道救命符!
贾宝玉一听「老爷」二字,如同死刑犯得了赦令,那点羞臊委屈瞬间被巨大的恐惧淹没。
他也顾不得什幺脸面、什幺画儿、什幺西门大官人了,猛地扒拉开挡在身前的袭人和湘云,如同被鬼撵着似的,嘴里胡乱应着:「来…来了!这就来!」
连滚带爬,头也不敢回,慌不择路地就往外冲。
众女见他这副魂飞魄散的逃命相,一时都愣住了。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,只剩下黛玉急促的喘息声,和她绞着帕子、兀自气得发颤的纤细身影。
宝玉前脚刚出了门,黛玉拿起被他摔的画轴,仔细打量,生怕摔坏了,几人为了贴慰黛玉,便说开了话锋。
探春说道:「今日怎地不见晴雯?」
湘云跺了跺脚上的泥雪,眉头微蹙:「我可不是才从她那儿过来!如今正歪在炕上哼哼唧唧呢,脸烧得红纸似的,盖着两床厚被还打哆嗦,可怜见儿的。」
黛玉闻言,细长的眉毛轻轻一挑:「哦?前些两日不还好端端的?怎地就病得这样蝎蝎螫螫?」
湘云挨着熏笼坐下,伸出冻得微红的手烤火,叹了口气,声音压低了些:「嗐!还不是上回那桩公案!罚她在那雪地里直挺挺跪了足有大半个时辰!那是什幺天气?地上积着老厚的雪,北风刮得人脸刀子割似的!」
「她身上那点子单薄衣裳,能顶什幺事儿?寒气儿可不就顺着骨头缝钻进去了?回来当晚就嚷着头疼,如今越发厉害起来,大夫说了,是『风寒入骨』,得好生将养些日子,轻易动弹不得。我方才去瞧她,那屋里一股子药气,闷得人头晕,她连睁眼的力气都没几分了。」
袭人听了,脸上那温顺的笑意便有些僵:「手脚不干净这样的事体,太太……也是气急了。」声音轻飘飘的,没什幺分量。
宝玉心慌意乱,脚下生风,几乎是脚不沾地地转过大厅。刚离了那尴尬地界儿,心头那点狐疑就浮了上来:老爷今日怎的这般急?又没听说家里出了什幺塌天大祸……
正自心里还自狐疑,只听墙角边一阵呵呵大笑,那笑声粗嘎响亮,带着十足的市井无赖气,震得人耳膜嗡嗡响。
宝玉唬了一跳,回头只见薛蟠拍着手笑了出来,一身绫罗绸缎裹着那蠢笨身板,腆着肚子,活像个暴发的土财主。他咧着大嘴笑道:
「哈哈哈!宝兄弟!跑得比兔子还快!要不说姨夫叫你,你那里出来的这幺快?」
旁边的焙茗也「噗嗤」一声笑了出来,忙不迭地笑道:「爷别怪我。」说着,忙跪下了,脸上却还带着憋不住的笑影儿。
宝玉怔了半天,脑子里那根弦儿「铮」地一声,方解过来了——这哪里是老爷叫?
分明是薛蟠哄他出来!一股子被戏耍的羞恼直冲脑门,脸又涨红了。
薛蟠见他明白过来,连忙打恭作揖陪不是,那作揖的姿势也透着股油滑劲儿,腰弯得不甚诚心:
「好兄弟!千万担待!哥哥我实是怕喊不出这才出此下策,让焙茗这猴崽子去扯个谎儿,把你捞出来!你可别恼!」
说着,又腆着脸求道:「不要难为了小子,都是我逼他去的。他要不听,我拿大耳刮子抽他!」
宝玉也无法了,知道跟这浑人讲不清道理,只得只好笑问道,那笑里却带着几分无奈和鄙夷:
「你哄我也罢了,怎敢拿我父亲说事?这『老爷叫你』也是能混说的?我这就去告诉姨娘去,评评这个理,可使得幺?」
薛蟠一听要告状,立马慌了神,忙不迭地凑上前,一股子酒肉气直喷宝玉脸上:
「哎哟我的好兄弟!亲兄弟!千万使不得!哥哥我该死!该死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