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2章 京城无双绝色李师师

米元章这老儿,方才把几幅献上的“宝贝”骂得狗血淋头,言语刻毒得能刮下三层皮来。厅堂里静得能听见绣针落地,一股子死气沉沉,压得人胸口发闷,喘气都提着半口,生怕惹恼了这尊活疯子。

勋贵雅士们缩着脖子,大气不敢出。倒不是怕他一个没实权的米博士,单怕被这老疯子当众指着鼻子,夹枪带棒地损上一顿。

被他那张利口嚼过,传将出去,怕不是要在京城里当一年的笑柄,连那勾栏瓦舍的粉头嫖客们,酒酣耳热时都要拿来下酒取乐!

待诏捧着下一幅卷轴的手都有些发抖,生怕又触了霉头。

画卷徐徐展开。

刹那间,米芾那原本充满烦躁与不屑的癫狂眼神,猛地一凝!他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击中,整个人僵住了。

前一刻还口沫横飞、指手画脚,此刻竟连气儿都屏住了,两只眼珠子死死钉在那画上,眨都不眨,恨不得剜进纸里去。

原是一幅水墨山水。

取的虽是万里江山一角,却也气象万千:

只见那山峦迭嶂,起伏连绵,脊梁骨似的拱起,雄健里透着股子灵秀劲儿。山间云气蒸腾,氤氲流转,活物儿似的,仿佛能听见它咻咻的鼻息。

最勾魂摄魄的,是那画儿右上角,一轮浑圆落日!那墨色用得,真真是绝了!

边缘虚虚蒙蒙,里头却深沉得化不开,仿佛裹着千年的苍茫和未散的余温,硬生生把西天染出一片昏黄来,含蓄里透着股子悲壮的劲儿。

满堂珠光宝气、锦绣绫罗,被这画的气韵一衬,立时都成了土坷垃,黯然失色!

“噫——呀!”米芾喉咙里滚出一声长长的呻吟,像是饿极了的野狗见了肥肉。

他猛地一个饿虎扑食,扑到画案前,宽大的袍袖“哗啦”带翻了旁边的细瓷茶盏,茶水四溅,他也浑不在意,眼皮子都没撩一下。

双手死死撑住案边,身子弓得像只虾米,鼻尖几乎要蹭到那纸面上。

眼珠子滴溜溜乱转,贪婪地舔舐着画上的每一块山石、每一缕云烟,尤其是那轮勾魂摄魄的落日,恨不得一口吞下肚去

“好……好一个‘江山落日’!”他喃喃自语,声音带着一种罕见的颤抖,

“此山……有骨!此水……有韵!此云……有神!尤其这落日!墨分五色,浓淡相宜,昏黄之意透纸而出,竟不着一笔赭石藤黄!妙!妙极!此非人力,乃天地造化钟于笔端也!”

他越看越爱,手指忍不住虚抚着画中山峦的轮廓,眼中的痴迷如同老饕见了绝世珍馐。

然而,看着看着,他狂喜的脸上渐渐爬上一丝巨大的、难以言喻的痛惜。

“可惜!可惜啊!”米芾猛地直起身,捶胸顿足,须发皆张,声音陡然拔高,充满了无尽的遗憾,

“笔法!这笔法!意境已臻化境,然笔锋终究稚嫩了些!山石皴擦,手底下发虚,犹豫了,树木点染略欠老辣!若……若此画能得设色相辅,青绿点染山色,金粉勾勒云霞,再以朱砂烘托落日……”

“那将是何等惊天地、泣鬼神的神品!定能直追李思训、吴道子!憾甚!憾甚!暴殄天物啊!此画只得了王摩诘水墨之神髓七八分,未能尽显千里江山之金碧辉煌!可恨!可恨!”

他痛心疾首地连连跺脚,仿佛这缺憾比剜了他的肉还疼。

满厅众人被他这忽而狂喜、忽而大悲的癫狂模样弄得目瞪口呆,完全摸不着头脑。

方才还被骂得狗血淋头,此刻竟有人能得米颠如此失态的激赏?

虽然后面又痛骂笔法稚嫩、惋惜无色彩,但谁都听得出,这痛骂惋惜背后,是何等高的评价!

“这画!这《江山落日图》!是谁的?!主家何在?!快说!快说!”

厅堂犄角旮旯里,一个穿着半旧青布衫的文士,原本缩着不显山不露水,此刻慢悠悠站了起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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