神医???大官人一愣,这称呼好些天没听见了。
这普天之下,能这般称呼他“神医”的,无非就是贾府那两位。凤姐常年四处奔波收账查账,断不会如此遮掩自己面目,那么,除了那位绝色倾城、体态风流,尤其胸前那对颤巍巍、沉甸甸堪称“胸鼎天下”的尤物——秦可卿,还能有哪个?
“原来是蓉大奶奶!”西门大官人拱手道:“未曾远迎,恕罪恕罪!外头嘈杂,不是说话处,请里面雅室奉茶。”
他侧身引路,将秦可卿主仆三人让进了生药铺后头一间小小的诊室。这屋子本是专为不便抛头露面的内眷问诊所设,收拾得倒也干净素雅,一桌两椅,靠墙立着药柜,弥漫着淡淡的药草清气。
秦可卿微微颔首,莲步轻移,带着瑞珠、宝珠走了进来。她落座于客位,西门庆坐了主位。只见秦可卿伸出纤纤玉手,轻轻撩起那层笼罩已久的朦胧轻纱,缓缓将帷帽摘下。
这一摘,仿佛拨开了笼罩明珠的最后一缕尘雾。
上一次在宁国府天香楼,夜色迷离,灯火昏黄,看这秦可卿便已是惊鸿一瞥,勾魂摄魄。如今在这光天化日之下,如此近距离相对,才真真切切窥见了这“兼黛玉和宝钗之美”的无双绝色!
既有黛玉那份弱柳扶风、我见犹怜的清愁与灵秀仙气,飘然出尘,不似凡间人物。
又兼薛宝钗那般的端庄雍容、温婉大气,举止娴雅,远超大家闺秀的沉稳贵气。
黛玉之灵过于清冷,宝钗之艳稍嫌端凝,而秦可卿却将这仙姿玉质与人间富贵、清愁幽怨与温婉可亲,调和得恰到好处,皱眉是清纯,浅笑是熟媚,浑然天成,非钗黛二人所能企及!
方才在书房里,大官人抱着那六分神似秦可卿的小香菱,已然是人间绝色,肌肤娇嫩,体态风流,让他初尝便觉难舍怀抱,可如今,眼前这活色生香十二分的绝代风华,才真正夺魄销魂。
偏偏身上还有股奇香,非香非麝香,倒似皮肉里透出的暖甜果气,竟还勾着一丝极淡的奶膻味。
大官人把洒金川扇放在一边:“不知蓉大奶奶今日屈尊降贵,光临清河,是身子有何不爽利之处?在下定当尽心效力。”
说着这话又不得不掠过那绝色的脸蛋和惊心动魄的起伏曲线,心中暗叹:此等尤物,真真是——人间至味!
秦可卿依言落座于客位那张榆木圈椅上。她动作极是优雅从容,莲步轻移间罗裙微漾,已是风情无限。
大官人目光关切,又问道:“上次在贵府天香楼匆匆一晤,观夫人气色,似有不足之症,脉象也显虚浮。不知这几日可好些了?今日来此,可是为调养身子?”说完看着这秦可卿面色苍白如斯,愁眉惨淡,显然心病太重,极度抑郁中。
秦可卿闻言,唇边勉强扯出一抹浅淡的笑意,那笑容如同薄雾中的昙,清欢寡媚,美则美矣,却带着几分脆弱与不易察觉的苦涩。
她微微摇头,声音依旧轻柔,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:“劳神医挂心了。妾身……身子骨是弱些,老毛病了,一时半刻也急不得。今日……今日倒不是为了妾身自己。”
“哦?”西门大官人眉头微挑,面上恰到好处地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讶异,“不是夫人?那是……”
秦可卿没有立刻回答,她那双蕴着秋水的妙目,眼波流转,带着一丝恳求与难以启齿的羞赧,轻轻瞥向侍立在身后的瑞珠和宝珠。
两个丫鬟都是心窍玲珑剔透之人,焉能不知奶奶问的是谁?除了那位荒唐透顶的蓉大爷贾蓉,还能有谁?只是这等家丑,奶奶为着顾全贾蓉和宁国府的颜面,是决计不肯明说的。
瑞珠和宝珠心领神会,立刻福身行礼,声音清脆:“奶奶和神医说话,奴婢们去外间候着,正好也讨口水喝。”说罢,两人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,还细心地将诊室的门虚掩上。
室内只剩下二人。西门大官人见丫鬟退下,便不再迂回,身体微微前倾,压低了声音,目光灼灼地盯着秦可卿那双躲闪的眸子:“上次之后……那贾珍、贾蔷两个腌臜货,可还有再寻你麻烦?我自上次一别,时常惦记着你。”
大官人这一句直喇喇的关切,经常身处风月丛境地不觉得唐突。
可平时守礼到根子骨的可卿怎么听得了,直直戳在她心坎儿上,惊得她心窝子里突突一跳!那粉雕玉琢也似的脸蛋,登时飞起两片火烧云也似的羞红!
这红晕生得奇,并非匀匀染开,偏是自那细腻白皙的耳根子底下,悄没声儿地洇染开来,活似那上好的苏州胭脂膏子,被玉指蘸了,晕在了一块无瑕的羊脂暖玉上,媚艳得惊心动魄,直勾人魂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