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世道,新官儿上任,要撑场面,摆流水席,钱还没搂进荷包,使费从何而来?自然是借!
旧官儿亏了空库,要暂补窟窿,应付上头查检,使费从何而来?自然还是借!
嫌那职缺贫瘠,想挪个肥得流油的窝儿,上下打点的使费又从何而来?就只能去借!
都问谁借?
当然是清河县的西门大官人借。
故此,不拘新官旧吏,但凡你顶着个官身,便能向西门大官人开口借债。
这亦是西门大官人最得意的手笔——借钱放贷与尔等官老爷!
还了银子,是朋友;赖着不还,更是好朋友!
若你真个囊空如洗,还不了,到也好说!
好朋友不是还有手中的各种官府批文、关节、库里的拨付……哪一样都能到西门大官人这里折变还债!
只要你头上还戴着那顶纱帽,自有千百样手段,教你连本带利吐出来!
只是这债,若压过了那顶纱帽的分量,便有些扎手。更何况,这钱竟填了那李中疑赌窟窿!
西门庆听罢一愣,眉头微蹙:“李中疑?那厮我认得他!成日价在赌坊里钻营的野狗,专啃咬些烂骨头!爷我放的是‘官吏债’,专与那戴乌纱、穿官袍的打交道,图的是体面利钱!岂是填他这无底洞的赌窟窿的?就凭他那点子薪俸,便是在码头上刮地皮,刮烂了靴底,刮出火星子来,也填不满这三百两的窟窿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