弘治皇帝毕竟年纪有些老迈了,精力有限,却还是打起了精神,随手捡起一本奏疏,看了一会儿,而后擡头对下头一直在耐心等待的方继藩道:「继藩,这显微镜,还可以造多少?」
方继藩道:「镜片的打磨,是最耗费时日的。现在能打磨透镜的匠人,全天下不超过五个,就算他们带着学徒,未来人力增加一些,可想来,一月功夫能有三五台就不错了。」
「这是宝物啊。」弘治皇帝感慨:「哪怕是朕并不知这显微镜到底有多大的作用,却也知道,这大明将来离不开它。还有那些匠人,都是我大明的宝贝,定要善待,朕到时命人颁一些赏赐去。」
方继藩欢喜的眨了眨眼,行礼道:「陛下洪恩,他们若是知道,连陛下都对他们如此礼敬,心里不知该有多高兴。」
这是实话。
匠人的地位,哪怕是在今时今日,提高的也有限。
人们天生崇尚穿着华美衣衫,鲜衣怒马的人,或者是,人人都希望成为满口之乎者也,开口便是大道理的人。
至于匠人,每日和油污打交道,浑身脏兮兮,手脚粗糙,自然不被人所看重。
弘治皇帝则是感慨道:「这显微镜出来,也可见西山的各个研究所的功效极大,朕是亲眼看到蒸汽机车连城市连接起来的,现在听那蒸汽机车的汽笛,还疑如在梦中呢。」
弘治皇帝笑吟吟的继续道:「方才在太皇太后面前不便细说,而今……」他擡头,取了一本奏疏:「这是关于真腊的奏疏,继藩,真腊国近来和佛朗机人走的很近,这些事,你知道吗?」
所谓真腊,临近交趾布政使司,因为境内多山,起初在得知大明深入交趾,甚至将交趾设了布政使司之后,其国立即对大明表示了顺服,不过显然这两年,又开始有了动摇的迹象了。
弘治皇帝看着方继藩,神色多了几分慎重,道:「继藩,你对此,有什么看法?」
方继藩轻轻拧眉想了想,才道:「这其实是理所当然的。想当初,大明下西洋,使西洋诸国心悦诚服,他们受佛朗机人的侵略,此时有了大明,藉助大明对抗佛朗机人,他们是求之不得。」
弘治皇帝颔首点头:「不错,继续说下去。」
方继藩道:「可这些年来,佛朗机人受了大明的压力,在西洋的扩张已经开始放缓,佛朗机人不得不蜷缩在吕宋、爪哇等地自保,已经无力再继续扩张了。这就难免使西洋诸国回过劲来。他们打得如意算盘本是以大明制佛朗机,可一旦他们发现此消彼长,大明开始在西洋逐渐占据了优势,自然而然,就开始防范越来越强大的大明了,西洋诸国,本就只为自身考虑,可谓是蛇鼠两端,大明与佛朗机的实力一旦失衡,他们便自然而然,开始想要藉助较弱的那个,维持自己的独立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