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守仁道:「县令是地方父母官,代表的是朝廷,和天子,治理一方,到了他的治县,就如天子一般,金口玉言,一旦判决,改判的可能微乎其微,因为……不会有任何人告诉他,这个案子错了,而他,永远都只会以为自己是青天大老爷,所以……殿下,不能因为师兄提醒你,所做的决定就可以随便更改,有的人,他可以错九十九次,可他做对了一件事,便可得到宽恕。可是……殿下啊,有的人,哪怕他只做错了一件事,便会有人为此而家破人亡,会有一个无辜的人,人生发生改变。不只不可以给吴悦翻案,那陈家之女,虽是前科累累,可是,因为县衙已有判决的关系,所以他们现在依旧可以逍遥法外,直到下一次,有人不肯就范,他们告到衙里来,这些年,他们诈取的钱财,已有数百两,也足够他们带着这些银子离开西山,寻觅一个地方,快活一辈子了。」
「我……我……」朱载墨顿时,眼睛红了,他抽了抽鼻涕,又想倔强的抹掉泪,此刻,满腹的懊恼。
一旁的方正卿已是哇的一声哭出来了:「这是我教朱师兄这样判的,都怪我。」
王守仁板着脸道:「所以,吴悦依旧还要流配三千里,三年之内,不得归家,成为流徒,而他们的父母兄弟们,现在已是焦急如焚,对了,他的母亲,因为他而哭的眼睛要瞎了……他的弟弟,因为他的罪名,将来只怕也没有人愿意雇佣,甚至将来不会有人家愿意与之婚配。殿下……」
朱载墨小小的身躯一震,他不可置信的看着王守仁,接着又看向方继藩。
「恩师……」
方继藩肃然着脸:「好,这个案子,就说到这里。」
「可是还有一件事。」王守仁笑吟吟的道:「殿下觉得近来县里,粮食不足,所以……鼓励百姓们开垦,种植土豆,这其实也没有错,不过……殿下有没有想过……许多的百姓,根本就没有预备足够储存土豆的地窖。」
「……」
王守仁叹口气,接着道:「土豆和麦子和稻米不同,它是不易储存的,若是事先没有预备足够的地窖,哪怕是种植出来了每亩数千斤,收割的时候,到时足够吃了,可是往后数月,这些土豆便统统都会腐烂,那么未来的大半年里,百姓们吃什么?这些百姓……用不了多久,就统统都会被饿死。到了那时……一切都完了。」
朱载墨显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,他已吓得面如土色,会饿死数千上万人,就因为自己的一个决定……
他立即道:「那……那赶紧让他们改种……」
王守仁摇头,微笑道:「改不了了,春分时节,即将要过去,现在要改,也已来不及了。」
「可是……」所有的孩子都呆住了,个个严重是惊恐之色。
那是要死人的呀!
「还有……」王守仁徐徐道来,娓娓动听,他显得很平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