罗炎一边品尝着赫克托教授的珍藏,一边看着眼前这两位名正言顺的科林家族成员。
照理来说,他这个私生子与这两位血脉纯正的孩子是天敌。他们是断然不会像这样坐在一起,喝彼此递来的茶的。
不过薇薇安和南孚都不是正常的恶魔,而罗炎自己也对地狱那个科林公国毫无兴趣。
只要他想,他随时能在地表开拓一个更庞大的「科林公国」,而事实上他也已经通过圣殿骑士团的小伙子们圆上了这个大饼。
双方没有根本上的利益冲突,而有着大格局的魔王连得罪过自己的恶魔都能付之一笑,断然不会为难这两个小家伙。
喝完茶的薇薇安舔了舔嘴唇,有些意犹未尽,那期待的眼神就像在说「再来一杯」。
对于这种正常的期待,罗炎还是能满足的,于是伸手给她倒上了一杯。
接着,他开口打破了壁炉前的静谧。
「你们是怎幺过来的?」
南孚赶紧放下茶杯,恭敬地回答。
「漩涡海的北岸新开辟了一座恶魔巢穴,一个将灵魂出卖给恶魔的男爵在那里建立了传送阵,而那个蛊惑男爵的恶魔……似乎还是您的粉丝。」
我还有这号粉丝?
罗炎有些不解,但也没放在心上。毕竟和乡下男爵打成一片的恶魔,显然不是什幺高端的恶魔,最多能吓唬一下普通人而已。
等什幺时候能腐化一个伯爵,再来和他谈论「业绩」吧。
似乎不满南孚抢了风头,薇薇安大声抢答。
「我们是坐船过来的!」
紧接着,她又一脸崇拜地抛出了自己的问题:「兄长大人,我明年是留在恶魔高等学院读大学,还是去魔王学院进修?您给我点建议嘛。」
又是那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声音。
南孚忍不住抖了一下,差点没扶稳杯子。
罗炎看了她一眼,思索了片刻说道。
「留在高等学院是个不错的选择。爱朵尼娅教授是个很好的人,她能毫无保留地教你许多东西。至于魔王学院……虽然那里同样是地狱的顶尖学府,但相比之下那里的恶魔没那幺单纯,无论是学生还是教授,我并不推荐你去那里。」
对于自己身边的人,他可不会讲那些宏大的东西,而是认真给出他认为可取的建议。
薇薇安听得很认真,似乎听进去了,也似乎没有。但不管她最终做出怎样的选择,那都是她自己的事情了。
罗炎从没有觉得,自己的建议一定就是对的。
见姐姐问完了,南孚也鼓起勇气,紧张地问了一句。
「兄长大人……那……如何才能拥有男子汉气概?成为一个像您一样顶天立地的男人。」
薇薇安「噗」的一声把茶水喷了出来,按捺着笑出声的冲动。南孚涨红了脸,但并没有将这句话收回,不同于那「或许」是有意为之的魅魔,他是发自内心的想成长起来。
罗炎喝了口茶,也思索了一会儿。
「这个问题……问得很好。想要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人,你首先得了解什幺叫『责任』。」
「责任……」南孚若有所思。他随即目光炯炯地追问,「领悟责任就能成为一名伟大的魔王吗?」
「并不能。」
罗炎淡定地否定了他,看着耷拉肩膀的南孚继续说道,「领悟责任只是成长的第一步,你需要对自己的未来负责。而成长的第二步,就是戒掉对『承诺』的依赖。忘掉『只要』和『就能』这两个词吧,凡是和你说这两个词的人,都没有把你当成独立的灵魂。」
「譬如……『只要』你的分数足够高,你『就能』成为一个伟大的恶魔。又或者,『只要』你对心仪的对象足够好,你『就能』得到她的爱。」
「另一半?!」
薇薇安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,精准地抓住了奇怪的重点,蹭的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。
「兄,兄长大人,您有心仪的对象了吗?!」
罗炎的回答依旧干脆。
「没有。」
「叽!」
薇薇安的表情就像中了一枪,右手痛苦地按在心口,左手还不忘擦了一下嘴角快要挂不住的茶。
可恶——
这种开心又莫名失落的感觉!
看着坐回椅子上的薇薇安那「扭曲」的模样,善于思考的南孚立刻联想到大哥刚才的那番话,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。
原来如此——
大哥是在言传身教啊!
兄长大人这是在言传身教!
等等……薇薇安?!
南孚的表情略微僵硬了一下,但想到罗炎又不是科林家族的人,于是很快便释然了。
血族的脑回路永远异于常人。
罗炎注意到了南孚那「大彻大悟」的表情,立刻知道这孩子显然完全理解错了自己的意思。
不过,这其实不重要。
从来没有种子,能萌发在播种下去的一瞬。
等他的人生真正开始,成为了一个拥有独立人格的人,自然会明白这些话的重量。
以及那藏在留白中的真相。
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晚,皇后街的灯火也变得稀疏了起来,街上只剩下了巡逻的卫兵。
罗炎向两个小家伙交代了在雷鸣城闲逛需要注意的事项,随后便打算回大墓地去了。
他们并不需要自己太操心。
而且——
两人的到来对他来说也不是什幺坏事儿,编出来的头衔又不是窃来的,没必要在普通人的面前藏着掖着。
罗炎是很乐得看见雷鸣城的市民传颂他的故事的,无论故事的内容是否能让他本人欣赏。
当然,他是觉得无所谓,但两个小家伙似乎逛得有些累,纷纷提出想去大墓地瞧瞧。
而也就在这时,察觉罗炎要离开了的薇薇安,终于提出了她此行最核心的请求——
「兄长大人,我可以……见一面那位艾琳·坎贝尔小姐吗?」
罗炎的目光从茶杯上擡起。
「理由?」
「就,就是好奇嘛……」薇薇安眼睛转了转,试图用撒娇蒙混过关。
她绝不会承认,自己纯粹是占有欲和嫉妒心在作祟,且为此咬牙切齿地度过了不知多少个孤独的夜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