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贤者之塔的塔顶,闭目冥想的多硫克猛然睁开了双眼,浑浊的瞳孔中露出了惊讶的表情。
令他惊讶的显然不是“天使降临”,而是向凡世国度降下分身的“永饥之爪”,居然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撤退了。
到底发生了什么?
多硫克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剧变。
而躲藏在他影子里的那个存在,同样无法理解“永饥之爪”在离去之前流露出的一丝懊悔和胆怯。
一条雾状的黑蛇顺着多硫克的腕口爬出,朝着他面前的水晶球,轻吐出若隐若现的信子。
冥冥之中的低语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,那轻描淡写的傲慢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觉。
“这很不寻常。”
“祂为这场仪式已经准备了很久,甚至利用了毁灭之焰的远征,没道理就这样撤走。”
“除非……”
“除非?”多硫克微微扬起了眉毛,向那欲言又止的声音投去了询问的目光。
那冥冥之中的声音沉吟了片刻,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,而是留下了一段意味深长的谜语。
“你们是穿梭在物质世界里的蚂蚁,在你们的世界里只有已经发生的事情,和正在发生的事情。”
“而存在于虚空中的我们不一样,我们是游在鱼缸之外的鱼,瓶子之外的幽灵,倒映在墙上的虚影。”
“站在我们的立场上,只有注定会发生的事情,以及……不一定会发生的事情。”
如果这里是“诺维尔”的过往,乌尔戈斯会选择撤退就说得通了。
在祂看来,这个宇宙的未来已经注定。
在这儿多浪费一分力量都是多余。
不过,阿瓦诺却有不同的观点,祂并不认为“乌尔戈斯”领悟到的东西一定就是真理。
那家伙是距离真理最遥远的邪灵,祂的力量往往来自于蠢货的共鸣,犯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。
因此还有另一种可能——
祂单纯是被诺维尔的“疯语者”骗了。
考虑到那个科林的演技,这种可能性非常之高。
缠绕在大贤者手腕上的黑影发出了一阵干瘪的笑声,就像那倒映在墙上的虚影,嘲笑着另一团狼狈的虚影。
多硫克陷入了沉思,片刻之后开口说道。
“会不会有第三种情况?”
冥冥之中的声音停顿了一会儿。
“……第三种情况?”
多硫克缓缓点头,用思索的语气说道。
“他既不是‘疯语者’,也不是诺维尔的过往,而是……除此之外的另一种东西。”
“那是什么,圣西斯的神选者吗?或者魔神的?”冥冥之中的声音带着一丝嘲弄。
“我不知道。”
多硫克轻轻摇头。
“只是一种猜想。”
极致的光明必然催生与之对等的阴影,它们就像硬币的两面,互相衬托着彼此,又是彼此的天敌。
圣西斯的对立面是魔神。
他不禁思索,混沌会不会也有自己的“天敌”?
当然。
这一切仅仅只是他的猜想。
想来就算有那种东西存在,傲慢之冠也是不会告诉他的……
……
徘徊在黄昏城上空的黑云彻底消失了,与之一同消失的还有一只不起眼的蝴蝶。
起初映入罗炎眼帘的是一片耀眼的白芒,随后接踵而至的是一片猩红色的荒芜。
他好像穿过了一面屏障,随后又被一股庞大的吸力给扔了出来……和那些返乡的邪灵们一起。
“我是格罗夫!让我见家长——!我为他立过功!让我再见他一面!求求您了!”一道漆黑的阴影凄惨的尖叫着。
它终于回来了!
离开了那个该死的地方!
罗炎不认识那个邪灵,但估摸着应该是刚才见过的某只神选之鼠。随着黄昏城外的巢都崩塌,乌尔戈斯又将它们的灵魂收走了。
只见它就像被塞进罐头的沙丁鱼一样,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,强行按在了一个被遗弃在路边的婴儿身上。
“不——”它惊恐着想要逃离,然而去哪里却由不得它自己。
那个可怜的小家伙不哭不闹地躺着,本来都已经没了气息,灵魂去了别处,又或者根本没有来这儿受苦,只剩一具空壳留在地上。
然而就在那邪灵附身的一瞬,它猛地睁开了朦胧的双眼,发出了哇哇的哭嚎声。
那哭声似乎不只是生物的本能,好像是要将那上辈子没宣泄完的悲伤,连同这辈子的痛苦一并宣泄了。
可怜的孩子。
罗炎为它默哀了一秒,却实在帮不上忙,于是将目光投向了别处,打量起这个崭新而荒芜的世界。
这里的天空是凝固的血色,大地是龟裂的红土,周围闻不到一丝风声,只有死亡寂静的吹拂。
这是……
另一片宇宙?
附在“万象之蝶”上的神念发出一丝诧异的波纹,罗炎此时此刻的好奇,丝毫不逊色于被拉进440号虚境时那会儿。
这里与卡奥行星很像,却又有着本质的不同。卡奥行星只有“菌子”能活下来,但这里却有人类活动的踪迹。
而且数量还不少。
只见远处的荒原上,一群骨瘦嶙峋的人们,正如行尸走肉一样僵硬地挥舞着锄头。
起初罗炎以为他们在种地,却见他们将熟透的庄稼翻进了土里,而那本可以让他们活命。
而更令他费解的是,一个被饿得只剩下半口气的男人似乎再也无法忍耐,试图将埋在土里的粮食刨出来,却被一群狂热的信徒活活打死。
粮食不能吃。
但人好像可以。
罗炎推测,这些邪.教徒们似乎在进行着某种邪恶的仪式。
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,为什么他们要做这种既不符合逻辑,也不符合常理的事情。
“格罗夫”的嚎哭声终于引来了谁的注意,一个面黄肌瘦的妇人惊喜地发现了它,悄悄地将它抱走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