塔芙终于停止了装睡,伸长了脖子,吃惊地看了罗炎一眼:“你在开玩笑吧,他们昨天还是封建时代,你这是要把他们带去哪儿?”
她可从来没想过把泽塔帝国先进的社会制度,搬到圣甲龙王国去管理那些蜥蜴人。毕竟那不过是让酋长不再叫酋长,而是改叫元首,奴隶不叫奴隶,改叫员工而已。
这有啥意义?
维系农奴社会的根源可不是一纸地契,而是人与人之间复杂的社会关系,以及在长久的时间长河中形成的社会默契。
然而她的格局还是局限在了实验室,并不知道这个宇宙中有一种抽卡游戏,明明是同一个角色只是换个皮,就能用更高的稀有度去圈一大笔。
当然,罗炎对钱没什么兴趣,对土地也没有,甚至不在意所谓的权力乃至超凡之力。
他只要信仰。
那是这个世界一切力量的根源,他想试试看,自己成神之后到底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。
看着一脸不可思议的塔芙,罗炎只是笑了笑,重新开始冥想。
“这就是为什么你能成为博士,能靠一己之力弄懂超凡之力和信仰之力的关系,却始终成不了真正的神灵。”
……
正义之师的铁蹄还在朝着莱恩的北境行军,经过了两周训练的农民们即将奔赴正义的战场……为了大公许诺的土地。
而在那传说中的光芒照耀到这片森林之前,关外的黄沙却是先一步吹到了这里。
暮色行省的最东部,靠近万仞山脉的一座边陲小镇人影萧疏。
这里曾经是人类与矮人交易毛皮与矿石的贸易枢纽,然而如今却只剩下令人唏嘘的断壁残垣,以及游荡在废墟间的饥民。
他们的眼神麻木,瞳孔中毫无神采,反倒是盘旋在天上的秃鹫神采奕奕。
一位奄奄一息的老人靠在瘫倒的墙边,就要咽下那最后一口气,却看见一道高大的身影遮蔽了午后惨白的天光,接着一只水壶递到了他的身前。
老人使出最后的力气抓住水壶,也不管是谁递来的,仰头吨吨吨的灌下。
接着递来的是一块掰碎了的面包,他也是不管不顾先吃了再说。
大概是吃饱了,他有了点力气,终于从睁不开的眼缝中,看清了身前那道伟岸的身影。
那是一个身高近两米的男人,他的肩膀很宽,背后背着一把几乎与他身高相当的巨剑。那剑身包裹在厚重的皮革之中,看不清样貌,却有一种胜过万仞山脉般的厚重感。
老人只在矮人们的铁锤上找到过类似的感觉,不过那些把鼻子埋在胡须里的酒鬼们已经很久不来了,他们的国王不想介入人类的纷争。
“小伙子……你快走吧,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……”老人轻轻喘息着,用细弱蚊蚋的声音警告道,“别觉得我在吓唬你……没有吃的,快去别的地方……”
他似乎忘记刚才吃的面包是谁给的了。
男人没有在意,拿回自己的水壶之后,低声说道。
“这里发生了什么?”
老人的眼中浮起一丝恐惧,嘴唇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,但又像是把力气给用光了。
男人等待了一会儿,见老人没有回答,也不再勉强。
他留下一块面包藏在那可怜人的胳膊下,随后便默不作声地起身离开了。
裹着沙尘的长袍拂过死寂的街道,他踏着沉重的步伐,走向了小镇的中心。
依稀记得,那里有座教堂,或许这儿的牧师们会知道些什么。
沿途的饥民看见了这个不速之客,纷纷如同受惊的兔子躲藏进阴影里。还有一些人已经无力动弹,只是用麻木的眼神看着他,不知是在祈求救赎,还是在祈求那把剑能给自己一个痛快。
镇上的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腐臭,道路两旁随处可见被长矛穿刺的尸体,任由秃鹫大快朵颐。
不只是秃鹫。
还有为了活下去,已经顾不上其他的玩意儿。
男人越是向前,脸上的神色越是沉重,那如黄铜关一般坚毅的脸上,正压抑着旁人无法察觉的怒火。
他没有去过地狱。
但他相信地狱也不过如此。
终于,他找到了记忆中的那座教堂,然而却怎么也无法走进去。
只见在那教堂的门口,一座由颅骨和尸骸堆砌的山丘正赫然伫立。
他们之中有教士,但显然不只是教士,绝大多数都是和教堂有着千丝万缕联系、乃至仅仅被怀疑有联系的平民。
苍蝇在他们的头颅上嗡嗡作响,蛆虫在他们的尸体上繁衍,就仿佛这一切是献给邪灵的祭品。
背着大剑的男人驻足许久,默默在胸口画了个十字。
“……真是亵.渎。”他从嘴里挤出了一句,声音里不带一丝的情感,却仍有一丝颤抖。
那并非是因为恐惧。
而是愤怒。
即便他不同于绝大多数的罗德人,并不算虔诚的教徒,比起高高在上的神灵更相信自己手中的剑……但他到底是人。
而这些以杀人取乐的家伙,显然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类了。
他走上前去,看到了一具尚未瞑目的修女尸体,那圆睁的双目中还凝固着临死前的恐惧。
一根长矛贯穿了她的身体,让她死后依然能够面朝着神像站立。她的眼睛被挖去,隆起的腹部似乎被塞进了一颗脑袋……可以想象她死前遭到了什么样的对待。
他记得她的名字,好像叫莉莉,在莱恩王国是很常见的名字,尤其常见于教堂收留的孤儿。当初他路过这座小镇,去往黄铜关应对混沌的威胁,她给他递过一杯水,试图向他传递圣言书中的真理,为迷茫的他指引方向。
他还调侃过她一句,自己是罗德人,比帝国人更了解《圣言书》上写了些啥,区区一个实习修女也想给自己指路也太嫩了点。
当时她还有点不服气,说什么自己一定会努力学习教义,等下次他再路过这里,一定会让他感知到那藏在圣光中的真理。
没想到再见面时,她的灵魂已经跟着圣西斯去了……
男人沉默着,伸出粗糙的大手,轻轻为她合上了眼皮。
也就在这时,一道漆黑的气息如同利箭钻向了他的掌心。
那是混沌的力量!
为了让充盈的祭品维持腐烂的状态,也为了防止献给邪灵的贡品被饥民和秃鹫分食干净!
不过那力量还是太弱了点,在触碰他的瞬间便化作了碎片崩解。
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,仿佛只是捏死了一只不长眼睛的蚂蚁。
周围的饥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只看见这个外乡人居然敢为神甫们祈祷,纷纷吓得魂飞魄散,连滚带爬的逃走了。
就连那些饿的只剩下一口气的人也是一样。
没过多久,一队巡逻的士兵发现了这里。
他们头上绑着绿头巾,灌满横肉的脸上写着耀武扬威的得意,对这片“酒池肉林”的天堂简直不能更满意,并发自内心地认为这是献给那冥冥之中低语的绝佳献礼。
而欢愉的神灵赐予了他们一场又一场胜利,便是最直接的证明!
很快,他们发现了趴在贡品上的“苍蝇”,立刻嚣张地围了上去。
“喂!你在那干什么呢!”
为首的士兵举着火枪指着背着大剑的男人,脸上带着残忍的笑容,“怎么?还想替圣西斯的走狗收尸不成?”
背着大剑的男人还没回答,那士兵旁边的另一名绿头巾便咧嘴说道。
“头儿,别和他废话了!你看他这身板就不像是饿肚子的人!”
“直接捆起来再审!”
见男人始终没有说话,为首的士兵渐渐察觉到一丝不妙,扯了扯头上的头巾,察觉危险似的压低了声音。
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“冈特·施泰因格拉贝。”
“冈……什么贝?”士兵愣了一下,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,但太长着实记不住。
他再看了一眼这男人,虽然衣着朴素,但背后的那柄大剑却不像是凡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