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慎道：「活着的意义，不仅仅是活着，青瓷姑娘奉献生命所做的一切……不是为了这些。她想见到神祠山外的光明，只是因为心存希望，想看一看外面干净的世界。」
在小姐身边的时候，他是从不吸烟的。
人类的渺小生命，永远都无法承载起庞大的欲望。
他拍了拍年轻人肩头，声音欣慰地笑道：「可我不这么认为，你和顾长志，哪有相似的地方？如果我刚刚对他说这些，他应该会毫不犹豫地给我一拳，把我打趴在地……哦不好意思，你现在还打不过我。」
「这很危险，即便是李氏拼命搜寻，能东洲范围内寻找那些年轻『死囚』，按照二十比一的寿命兑换，牺牲一个，最多也就给青瓷小姐带来三到四年的寿命。」高天幽幽说道：「而代价是吸纳一段『二十年』的记忆，青瓷小姐的生命会得到延长，但她的灵魂会不再纯粹。」
这个活了一百二十一岁的老家伙，看起来丧心病狂，但实际上还剩下最后的一点点人性。
这个道理，他当然也知道。
高天低眉说道：「只要李氏做的更『残忍』一些就好了，长生术最大的弊端，就是需要兼容灵魂……青瓷姑娘修行『祈愿术』，她的精神力量会比普通人强大，只是想要用这种方法续命，她早晚会意识混沌，分不清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自我。」
高天轻描淡写地说道：「不仅仅是李氏，长野，江北，整座东洲……都有共同的敌人。」
「小姐还是帮了你很多的。」
然而撞破雾气的是一辆魅影，此刻速度极快地向着神祠驶来！
顾慎平静说道：「中洲大学士伊恩，靠着『长生术』，活到了一百二十一岁。」
「所以如果有需求的话，我可以去当这位『恶人』。」高天注视着顾慎，「中洲源之塔，西洲光明城，南洲圣城，这些地方戒备森严，可其他地方拦不住我……听说伐红战争时期，光明教会在北洲边陲掠夺了许多无辜的孩子，既然这种恶魔行径一直都有人做，那么东洲也可以复刻。」
她知道。
顾慎神情静默。
「当然。」
若没有李青瓷的牺牲，青穗很难这么顺利地登上家主的位置。
高天怔住了，手上的烟头和烟蒂也随之洒落一地。
既然要救李青瓷。
这一点，顾慎当然想过。
顾慎笑了，「您把我当什么人了，您把您自己当什么人了？」
他皱起眉头，诧异地看着顾慎。
「原因很简单。」
山顶上的阵纹消散。
但公平就意味着残忍。
「我……」
……
「很难赞同。」
顾慎沉默地看着这位李氏管家。
褚灵告诉他，李青瓷的年岁无多……
他和高叔靠在魅影的前车车盖左右两边。
最后杀死「伊恩」的时候，他其实就意识到了这件事情。
如果一个人……拥有了「长生」，那么还有什么是他所不能拥有的？
「这种事情……你不该跟我说的。」
看到魅影的那一刻，李青瓷的神情变得慌乱了起来。
其实这部分代价也不算难猜。
等冻湖任务结束，顾慎回来，她便将这个消息告诉小顾先生……李氏的神祠孕育出了神女，未来的黑花终有一日会被除尽。
高天低头，点燃香烟，轻轻吐出一口雾气，「况且这种事情……我们都没权力瞒她。如果等到来不及了，才告诉她，她会恨你一辈子。」
高叔说得对。
历代护道者，都注定短寿。
作为长野最顶级的封号，高天对于古文，以及禁忌术法，还是略知一二的。
顾慎转过头来，平静问道：「等上面这两位吵完我再上去吧……您要跟着一起来么？」
高天用鞋底用力碾着烟灰，抖了抖衣襟，掸去灰尘。
「外面都说你，是未来两洲合流的『绝对枢纽』，有资格执掌千万人的命运之舵，如果给上一枚火种，你或许能成为下一个顾长志……」
他竟然无法分辨高天所说的话，是认真的，还是一个玩笑。
再年轻，也不会比婴儿更年轻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