端午节前夕的第二件大事,刘安挂了。
或者说,刘安在五角场附近一条小巷被人发现时已经奄奄一息了,后面在医院没抢救过来,过世了。
据医院传回来的小道消息,刘安很惨,惨到什么程度呢,简直就是戚夫人最后结局的弱化版。
案件发生后,警察根据刘安伤势,第一时间迅速联想到了俪国义,但苦于现场找不到实际证据。
而此时的俪国义在哪?
这货在寝室。正和周章明、李光、、胡平、张兵、唐代凌吸烟打牌,打扑克牌,嘴里嬉笑怒骂,与平常没什么两样。
眼瞅着俪国义打一把输一把,连着输了20多块,周章明就劝说:“老俪,你今天手气臭,别打了,你再输我们几个赢的都不好意思了。”
按照俪国义以往的性情,肯定是不听劝的,肯定是叫嚷着决战到底。
但今天的俪国义却一改往日模样,看看手表,随即把手里的牌放下,“周哥说的是,这牌是打不得了。”
说着,这货从兜里掏出一包上好的中华烟,拆开对几兄弟说:“可惜了,恒大爷不在寝室,不能陪我吸最后一根烟。”
听到这话,寝室几兄弟愣住了。
李光跳脱地问:“什么最后一根烟?你要戒烟了?妈妈的!不是我说你,老俪,这烟你戒不了。”
俪国义龇牙咧嘴笑:“怂货!谁说老子要戒烟了,老子要去天堂了,嘿!听说那地方美女多。”
张兵、周章明、胡平、唐代凌四人面面相觑。
最后胡平皱眉说:“老俪,你少说浑话,天堂二字可不能乱用。”
“嘿嘿嘿,胡哥说的是,我这不是嘴皮子欠么,来,这华子是我特意买的,一起尝尝味道。”俪国义给几人一一发烟。
大伙都感觉俪国义今儿有点反常,但还是没拒绝,都接过烟围成一团吸了起来。
烟吸到一半,似乎预感到了大限将至的俪国义忽然站起身,从床头拿过一摞书,先是捡起《水浒传》瞧了会,然后丢到了垃圾篓:“老子还是心软了,做不到宋江和杨雄这般果决。这破书不读也罢。”
接着拿起《刑法》瞧了瞧,又丢到一边,摇头晃脑说:“白钻研了!白钻研了!”
最后俪国义捧着四五本佛家经书,右手挨个摸摸,临了嘿嘿说:“嘿嘿,兄弟几个,等你们以后升官发财了,记得给我烧几个美女过来。”
就在几人迷糊之际,寝室门突然开了。学校一领导走了进来,后面是导员刘佳,再后面跟着一群民警。
中间还有个孕妇。
见到俪国义,民警自发把他围了起来。
为首的警察指着俪国义问孕妇,“是他吗?”
孕妇恐惧地辨认一番俪国义,忙不更迭猛点头,退后两步,惊悚地结巴说:“是、是、是他!”
俪国义没有任何反抗,被带走前,歪头对孕妇挤眉弄眼说了句:“你是有大气运的人,好好把孩子培养大。”
刑法不是白读的,本来这件事俪国义做得天衣无缝,警察甚至在现场连一丝犯案证据都找不到。
物证找不到,却通过走访找到了一个人证,也是唯一的人证,就是这个孕妇。
当时俪国义也发觉了冒然出现的孕妇。他走到孕妇跟前时,孕妇吓傻了,傻坐在地上一个劲瑟瑟发抖、眼泪汪汪、吓得连求饶的话都不会说了。
但俪国义只是在她面前站了一会,就放过了她。因为他想到了乐瑶,乐瑶曾经为他堕过胎,这是他人生中最后悔的一件事,所以他在最暴戾的时候刹车了,没有迁就无辜之人。
俪国义被带走,325寝室众人一阵懵逼。
胡平问导员刘佳:“老师,老俪犯了什么法?”
导员说:“这事和你们无关,好好读书。”
学校领导和导员安慰几人一会,走了。
寝室陷入死寂,5个大男人杵在寝室中央,老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。
后来周章明从垃圾篓捡起刑法和《水浒传》,突然心里咯噔一声说:“老俪、老俪不会是把刘安给弄了吧?”
听到这话,张兵、唐代凌、李光和胡平都忍不住一哆嗦。
下一秒,唐代凌往门外跑,“我去法学院男生寝室看看,看刘安在不在?”
“我陪你去。”胡平跟着追了出去。
等唐代凌和胡平一走,张兵低声开口:“其实今天老俪手气不错的,抓了好多好牌,但他都是拆开了打,他放水了。”
由于人多没位置,再加上张兵每分钱都很珍惜,舍不得去打牌,于是就在旁边看着几人打。
所以俪国义的每把牌都没逃过张兵的眼睛,一开始他还想不通,现在清醒过来了,老俪就没想过赢。
周章明蚌埠住了,“难怪输那么多,我就说老俪的牌技应该没那么差。”
有些事情一旦发生了,就藏不住的。更何况是刘安这么大的一个活人再也回不来了。没过多久,这则惊天消息就流传了出来。
得知消息时,魏晓竹正在寝室和戴清吃晚饭,两女是打回来吃的。
当刘艳玲火急火燎从外面跑回寝室告诉两女消息后,只听“砰”地一声响,魏晓竹面色惨白,手里的碗筷全掉到了地上。
戴清和刘艳玲齐齐关心问:“晓竹,你没事吧?”
魏晓竹过了好久才回过神,勉强说:“没事。”
后面两个小时,魏晓竹一直站在窗户边,像个木雕一般远眺天际线,没说一句话。
戴清在旁边默默陪着。
刘艳玲则打扫卫生,然后也陪在左右。
由于担心晓竹,慢慢得知消息的孙野、赵萌、蔡媛媛和卫思思都从学校各个角落赶回了107寝室。
见一众姐妹担忧的眼神、对自己嘘寒问暖、想方设法分散自己注意力,魏晓竹很是感动,稍后挤个笑容说:“我想去散会步,你们谁陪我去?”
几女互相瞅瞅,最后所有目光都落到了戴清身上。
她们一致觉得,魏晓竹这话隐隐是对戴清说的。
其实也是如此,寝室里,戴清和魏晓竹关系最好,从大一开始就形影不离,情同亲姐妹。
不,两女的感情应该说是比亲姐妹还好。
离开12号女生宿舍楼,戴清问:“想去哪走走?”
魏晓竹说:“燕园,想去姑姑那里坐会。”
戴清猜到了,跟着往燕园走。
但可惜的是,魏小泉今天不在家,反倒在一楼租房碰到了白婉莹。后者正在窗户边折千纸鹤。
路过窗户时,戴清探头问白婉莹:“婉莹,你们今天怎么就收摊了?”
蓦然被人叫名字,折千纸鹤正入神的白婉莹浑身打一个激灵,回头见窗外的人是魏晓竹和戴清时,立即说:“你们来啦,快进来坐,我在给俪国义折千纸鹤。”
魏晓竹走进门:“你也听说了?”
白婉莹比所有人都冷静,一边迭纸鹤,一边招呼两女自己倒茶水喝:“听不听说都无所谓了哎。当我知晓俪国义最近一月频繁去静安寺烧香时,我就预料到这一天不远了。只是没想到这么快,原以为会是暑假。”
闻言,戴清登时想起了前些日子坐公交的一幕:当初李恒、她和俪国义刚好碰上。在车上,她还就烧香一事问过俪国义好几个问题,但俪国义都是嘻嘻哈哈,以至于她没太当回事。
回忆往事,后知后觉的戴清问白婉莹:“你真猜到了?”
“算不上猜,只是女人的直觉。”
白婉莹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:“俪国义这人平时嬉皮笑脸的,对谁都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,对谁都是用俯瞰的心态面对,我从不相信他会信佛。除非他想干坏事了,寻求心里慰藉。”
魏晓竹和戴清听了没做声,直勾勾看着白婉莹。
白婉莹抬头瞅瞅两女:“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太过冷血?明明预感到俪国义要使坏了,但却没阻止?”
不待两女回话,白婉莹接着往下说:“他去卤菜店帮忙时,我明里暗里劝过很多次,但效果甚微。
其实这冥冥之中都是注定的。
按俪国义的性格,我们谁也阻止不了的。更何况我也没办法用这种子虚乌有的女人直觉去把他绑起来,限制他自由。那样就是我知法犯法了。”
魏晓竹问:“你这千纸鹤是?”
白婉莹说:“刚才我在窗户边打了一个旽,梦到了俪国义。他穿一身寿衣在窗前对我说,要我给他折一罐千纸鹤祈愿,他说这辈子坏透了,来世想做个好人。”
魏晓竹和戴清面面相对,沉默了。
良久,戴清问:“大白天的,你做这种梦,你不怕吗?”
白婉莹说:“听说他放过了孕妇,我相信他不会害我。”
听闻,魏晓竹和戴清坐在书桌边,三女一起折千纸鹤。
玻璃罐不大,是那种橘子罐头,人多力量大,没一会就迭好了一罐。
魏晓竹问:“怎么处理它们?”
它们指的是千纸鹤。
白婉莹说:“等他头七,烧给他。”
这话有些沉重,三女感觉到呼吸困难。
半晌,魏晓竹站起身说,“别到屋子了,有些闷,我们出去走走吧。”
白婉莹说:“正好我想去一趟庐山村,你们推我过去。”
几女关系非常不错,所以白婉莹说话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,有什么就说什么。
魏晓竹问:“你是去找李恒?”
白婉莹点头:“听说他那里有望远镜,我今晚好想看看浩瀚宇宙,这样就不会有那么多杂七杂八的念头了。”
想想也是,面对无边无垠的宇宙,地球不过是里面的一粒砂砾,人不过是宇宙的尘埃,由此展开联想,偶尔间忽然觉得人世的喜怒哀乐也就那么一回事了而已。
….
第三件事,是余淑恒在繁华市区一高档品牌店碰到了黄昭仪。
此刻,余淑恒刚推门而入。
而黄昭仪正在结账,打算离开。
然后就这么巧合地撞上了。
余淑恒扫一眼黄昭仪手里的皮带,立时明白过来:对方是在给李恒挑选生日礼物。
其实余老师也是来买生日礼物的。但看到黄昭仪手里的皮带后,瞬间没了在这家店购买的兴趣。
余淑恒问:“有没有空?”
黄昭仪有些诧异,以为就这样相交而过,没曾想姓余的会主动搭话,她说:“有。”
余淑恒发出邀请:“去对面咖啡厅坐坐?”
黄昭仪说:“抱歉,我不喜爱喝咖啡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