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们会追问是什幺原因,而一旦他们开始追问,消息就会传开。
一个刚刚在《费加罗报》上连载了一周小说、被左拉和屠格涅夫盛赞的年轻作家,突然不能出国了一傻子都会觉得有问题!
到时候,巴黎的报纸会怎幺写?《费加罗报》会怎幺写?那些法国作家会怎幺说?
「俄罗斯帝国连一个大学生都容不下。」
「沙皇害怕笔杆子。」
「西伯利亚又多了一个文学的幽灵。」
塞列布里亚科夫可以想像那些标题,他不是政治家,但他知道舆论的力量,尤其是在欧洲,在法国。
亚历山大三世陛下即位还不到一年,甚至还没有正式加冕,正是最敏感的时候。
去年他父亲被刺杀,新沙皇对任何「不安定因素」都极度警惕。
这种时候,如果爆出俄罗斯迫害年轻作家的丑闻————
塞列布里亚科夫的额头开始冒汗,他得请示上级,这种事,他一个人决定不了。
他铺开信纸,开始写报告,写给教育总督德米特里·托尔斯泰伯爵。
他把索邦的电报内容抄录了一遍,又把契诃夫的情况简单说明,最后写道:
【鉴于该生目前所处特殊情况,以及此事可能涉及之国际影响,恳请总督阁下指示应如何回复索邦大学之邀请。】
写完,他叫来秘书:「立刻发往圣彼得堡,托尔斯泰伯爵亲收。」
圣彼得堡,莫伊卡河畔,谢尔巴托夫公爵府。
弗拉基米尔·谢尔盖耶维奇·谢尔巴托夫公爵坐在书房里,手里拿着一封刚到的信。
信是从巴黎寄来的,写信的是他的女儿,但授意者无疑是他的妻子,阿列克谢耶芙娜男爵夫人。
信很长,整整四页纸,公爵读得很仔细。
读完,他把信放下,沉默了很久。
窗外是圣彼得堡的傍晚,天色暗得很快,河对岸的冬宫已经亮起了灯。
那些灯在寒雾里显得朦朦胧胧,像遥远的星星。
谢尔巴托夫公爵今年六十二岁,拥有留里克王朝的血统。
他经历过尼古拉一世时代,经历过亚历山大二世的改革,现在又迎来了亚历山大三世的保守回潮。
他知道时代在变,或者说,时代正在往回走。
他妻子在信里说的那些事,他其实早有预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