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一刻,宋祭酒感到自己心都碎了。
自尊、信心、事业,全都碎了一地……
一文不值了。
那一刻真是万念俱灰,甚至想解下腰带,在国子学的大槐树上吊死拉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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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很快,他意识到现在还不是寻短见的时候,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……
于是他丢掉所有的骄傲,卑微的跪在了老六面前,叩首道:「求尊驾出面,让诸生回去上课吧?」
「我为啥要帮个明明做错了事,还死不认错的老混蛋?」朱桢却无动于衷。
宋讷擡头看一眼老六,嘴唇翕动良久,方艰难的从喉咙中挤出了那三个字——
「我、错、了……」
「你说什么,我没听清。」老六闻言很爽,所以决定再爽一把。
「我错了!我错了,大错特错了!」凡事都是第一次滞涩生硬,第二回就顺滑多了。神奇的是,宋讷说完之后,自己也感到轻松多了。
「那你错在哪呢?」朱桢笑眯眯问道。
「老朽错在刚愎自用、不知变通,以为只要皇上支持,就不需要顾忌太多。以为只要严格执行校规,不偏不倚,一视同仁,大部分生员还是会支持我的——却没想到过犹不及,他们对我的怨气已经这么重了。让人稍一挑唆,就一起干了傻事……」
「不容易,反省的还算真诚。」老六笑着点点头道:「但还不够透彻——记住了,你的职责是教书育人。所谓育人,首先要把伱的学生当人——他们日后都要替朝廷守牧一方的。你教给他们的官场第一课,是何其糟糕?
「将来他们像你这样以苛政治理州县,以酷刑约束百姓,就算能让朝廷一时满意,却一定会激起民怨。被虐待的时间一长,随便一个引子,百姓就反了!」
「是……」放在以前,宋讷肯定要辩上一辩的,但此刻,他却无言以对,唯有垂首受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