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所以说,靠官员自觉,就像让狼看着羊,指望他们老老实实不偷嘴,是不可能的。」看来张居正这大半年是歇过来了,说了这多话,依然神完气足,口不干舌不燥:「至于那层层监督,虽然制度完备,看似天衣无缝,但问题还是一样,得靠人来完成。官场一大绝症,便是各种这样的关系网,座主和门生的师生关系。出生于一省一县的乡谊;同一年考中的年谊;还有彼此通婚形成的姻谊。这多种的『谊』,让文官私下的关系错综复杂。他们名义上任职于各部院寺,各有其官方的组织,但是背后又有他们私人派系。而他们真正服务,终生不渝的,往往是私下的『谊』,却不是这个朝廷,不是自己的官职!」
作为朝中最大的派系老板,沉默被说得老脸微红,咳嗽一声道:「那么你说怎么办?」
「那些措施都很好,都不用改!」张居正已经进入状态,不知不觉两腿着地,光脚踩在地毯上道:「只要加上一条,就可以了!」
「加什么呢?」沉默看他站在地上,也不点破,依然虚心问道。
「考成法!」张居正道:「这些年,我在南直、山东、江西、两广推行条编和清丈,都是靠这个法子。这么好的办法怎能不用呢?」
「是吧……」沉默点点头,慢悠悠道:「我要是把这条加上,怎么能把你的病治好了呢?」
「哦……」张居正不禁一愣,旋即才回过神来,原来自己一时激动,不自觉地就跑到地上来了。登时恼羞成怒道:「我就知道,我就知道,你这家伙就喜欢玩这套!我怎么又上你的当了?!」
「呵呵,莫怪莫怪。」沉默笑眯眯道:「这也是因为你病得太久,我才下了点药。」说着有些得意道:「怎么样,药到病除了吧?」
「请首辅大人先去书房喝茶!」张居正直接撵人道:「鄙人要更衣!」
盏茶之后,张居正穿上衣袍出来相见,两人都不再提生病的事情,而是就推行的《一条鞭法》展开了细谈。
「兵法有云,能而示之不能,用而示之不用,近而示之远,远而示之近。」在张居正面前,不需要像对葛守礼那样,满嘴的冠冕堂皇,只需要有一说一:「朝野上下,对新法的牴触不小,要想顺顺当当的通过,曰后少惹非议这些表面上的功夫不能少。」顿一下道:「但你说的不错,仅靠这些冠冕堂皇的东西还远远不够。我这次来找你,就是商量一下文字之外的东西。」
「只有考成法,能办成此事!」张居正斩钉截铁道:「天下之事,不难于立法,而难于法之必行;法之不行也,人不力也,不议人而议法何益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