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我们是六科给事中,你管不着!」吏科都给事中韩楫,轻蔑地瞥一眼张居正,目光转到赵成身上,正色道:「按照《大明律》,『诏旨必由六科,诸司始得奉行,若有未当,许封还执奏!』我们六科给事中一致认为,不管这道旨意是否出自两宫,都已经违反成宪,因此六科要行使祖宗律法赋予之权,驳回这道旨意!」
这段为后世给事中奉为经典的宣言,就在这种剑拔弩张的场合下诞生了。
「大逆不道啊!」赵成毛了,在他心里,皇帝的话不就是金科玉律,出口成宪,怎么还能驳回呢?他仿佛被踩到尾巴的猫,指着韩楫等人跳脚道:「来人呐,把这几个欺君罔上之徒抓起来!」
话音一落,皇极殿的两偏殿门同时打开,两队头带白色皮帽,身穿青色圆领短衫,脚蹬黑色皂靴,手持铁尺、铁链的东厂番子涌了出来。
广场上的空气,霎时凝固了。
来势汹汹的东厂番子们,冲到百官面前时,却硬生生止住脚步。
不是他们突然良心发现,而是在他们与那些六科给事中面前,隔起了一道人墙——内阁次辅沉默、太子太保杨博、谨身殿大学士高仪、东阁大学士张四维、左都御史葛守礼、兵部尚书唐汝辑、刑部尚书毛恺、工部尚书朱衡……这些德高望重的一二品大员,站在了他们的下属身前。就算是嘉靖皇帝重生,也不可能对这等阵容无礼!
「你们想干什么!」局势瞬息万变,已经完全失控,赵成哪敢轻举妄动,他叫停了东厂的人马,色厉内荏的对一干国之重臣道:「他们欺君,你们也要欺君么?」
「他们如何欺君了?」要说文官最憎恨的,除了特务政治,就是特务政治,姓烈如火的葛守礼怒喝道。
「他们竟敢驳斥皇上的诏书!」赵成也急了:「难道这还不算欺君?」
「不经凤阁鸾台何名为诏!」雒遵怒喝道:「天下皆知,对于皇帝的诏令,六科有随时复奏封驳之权!这是太祖赋予六科的权力,怎么算是欺君了!」
「对,怎么算是欺君了!」官员们一起大声质问道,骇得赵成两腿发然,抓救命稻草似的望向张居正道:「张阁老,你评评理,这算不算欺君?」
张居正心中哀叹,沈江南说的不错,不怕神一样的对手,就怕猪一样的队友。我怎么就跟你们这帮发育不全的死太监搅到一块去了呢。便装作没听见的,低下头和边上人说话。
见彻底没了援军,赵成只好望向沉默道:「沈阁老,您得管管啊……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