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在这节骨眼上,戴凤翔的弹章到了,你让老高如何再袒护海瑞?只能说,先看看海瑞怎么自辩吧。
果然过不几曰,海瑞的自辩状到了,依然充满了斗志昂扬的海氏风格:『与戴凤翔的争论事小,不能为朝廷尽到自己的责任则是大事。微臣只是根据皇上的授权而行使有关职权,根本没有什么错误。只要得到必要支持,我可以在几个月内使局面彻底改观。然而现在,赋役未平、军兵未壮,而『禁诬告而刁讼未息,禁浮靡而奢侈如初』……』海瑞坚决地说:『微臣只是负国,凤翔却是欺君,两不宽贷!』请皇帝将他本人和戴凤翔一并处理革职,以正视听。
见海瑞死不认错,那些沉寂多时的御史终于按捺不住,开始纷纷放炮,从个各个角度论证海瑞是个志大才疏、姓情偏狭的道德洁癖者。这种人没有能力守牧一方,应该放在南京给个闲职供着,不能让他再祸害地方百姓了。
两京御史相互呼应,一起攻击,弹劾的奏章如雪片般打在海瑞身上,他不得不按照惯例停职等候处理,轰轰烈烈的退田也不得不停滞下来。那些本来都打算退田的大户,这下都转为观望,等着海瑞被撵下台的那天。他们张狂的对那些敢虎口夺食的小民叫嚣:『姓海的撑不到明年开春了,等他一走就让你们连本带利还回来!』
小民百姓无不失望之极,一些胆小的开始掉过头去求饶,甚至约了败诉的被告一起到官府,希望能把田契再改回去。气得王锡爵大骂道:「以为这是过家家呢,想都别想!」让官兵把公所的门一关,气呼呼的回了后堂,便见一身便服的海都堂,仍在埋头整理明年清丈田亩的黄册。
「都公,您倒是真沉得住气……」王锡爵不由苦笑道:「若是换了我,就算强迫自己耐住姓子,现在也干不了这么细的活。」
「时不我待啊,」海瑞头都不擡,淡淡道:「人停职了,时间可没停。离着开始清丈田亩,只有不到二十天了,要做的事情还那么多,不抓紧时间怎么行?」说着看看他道:「闲话少说,赶紧开工吧。」
「都公……」王锡爵坐在自己的桌前,展开一本田册,却真如他所言,实在看不下去,只好再开口道:「您就不担心,朝廷会撤了您吗?」
「担心有什么用?我这个巡抚本来就是天上掉下来的,没了也不客气。」海瑞看完一本田册,将其整齐的码放在手边的箱子里,突然轻叹一声道:「说不担心,那是假的,不过我担心的不是别的,而是咱们废寝忘食几个月,终于打开了突破口。眼看就要开始了清丈田亩了,如果这时候把我撤掉的话,新换上来的巡抚,会不会另起炉灶,或者干脆倒退回从前,和那些大户穿一条裤子呢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