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黄公公说……」邵芳知道这是老太监被诳,在考自己呢。便状做回忆了一会儿,才缓缓道:「您是个坐冷板凳的高手,咸鱼翻生的行家。」说完便见陈宏的老脸上,露出难得的温柔之色,邵芳知道自己说对了……他认识黄锦不假,但还没熟到那个地步。这话其实是出自马全的回忆,也不知准还是不准。
「你既然是黄公公的故人,」陈宏擦擦眼角的泪花,按着邵芳的肩膀站起来道:「那就不是外人,咱家得管饭。」
「吃饭不急,」邵芳说着从贴身的锦囊中,掏出个对折起来的信封道:「这里有一封信,是您的故人写给您的。」
陈宏接过来,当着邵芳的面撕开封口,拿出信瓤展开一看,原来是推荐他接掌司礼监的马全,写给他的信,信上证明了邵芳的身份,并说见此人如见自己,希望能加以照拂云云。
陈宏看完嗔怪道:「怎么不早拿出来?害得自个干了一天活。」
「我也得看看,您是不是真的陈老公公啊。」邵芳俏皮的笑道。
「我可没说自己是。」对这个恩主的朋友,陈宏也不再冷冰冰一副僵尸嘴脸了。
「我信了就成。」邵芳拍拍屁股站起来道。
「真是个妙人儿。」陈宏不由笑道:「怪不得能博两位老公公的欢心呢。」
于是当晚,陈宏设农家宴款待邵芳,两人言谈甚欢……事实证明,邵芳的秉姓就是容易讨老太监欢心,虽然有马全亲笔信的成分在里头,但能让陈宏不把他当外人,多半还得归功于他干了一天的农家活。
有人在酒桌上看人,有人在牌桌上看人,陈老太监则是在庄稼地里看人,这显然比前两种方法更实在。在陈宏看来,能踏踏实实俯下身干活的人,要么是老实本分的,要么是心志坚定的……不管哪一种,都是不错的。
酒过三巡,陈宏终于打开心扉,告诉邵芳:「起复高新郑并不是没可能,但你得给我个交代过去的理由。」
邵芳沉吟片刻,轻声道:「我听说言官抓住石星妻子之死,在大内设灵堂邀百官吊唁,给万岁爷眼色看,要求交出犯事的凶手,撤换司礼监诸大珰?」
「不错。」陈宏点点头道:「最近皇上压力很大,宫里也人心惶惶。」
「六科廊能把灵堂设到紫禁城,」邵芳便点火道:「没有内阁暗中撑腰,是不可能的。」
「但换了高阁老回来,又有什么区别呢?」陈宏缓缓道:「不瞒你说,咱家与高阁老是旧雨之识,当初他在王府任教时,咱家是皇上的贴身太监。」说着苦笑一声道:「但他从不肯正眼看我一眼,我知道,他从心里瞧不起我们。果然,一上台就把孩儿们那点养老的产业都铲平了,人人提起高新郑来,无不恨之入骨,你叫我怎么举荐他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