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二零章 公祭(下)

然而这种情绪压抑到极点,终于在第二个『痛哉』后爆发了。单听表面意思,是他说自己在胡宗宪麾下时,也不能严以律己,到今曰胡公已逝,又怎么好意思,以大言不惭的『思功者』身份,来对胡公盖棺定论呢?

但其实,沉默之克己奉公是出了名的,如果他都算不上『律己』者的话,那满朝文武又有几个算是规矩的?当然也就没有理由,在这里对这胡宗宪的是非指手画脚了。

当然以阁老之尊,自然不会落入下乘的一味发泄,他用最后一句『希望人们由此学会『自律』和『思他人之功』』,升华了整篇祭文的格调,并寓有对胡宗宪沉冤待雪的殷切期望。

这篇祭文简短而克制,压抑而思辨。其褒贬予夺,丝毫不苟。看似冷静理智,但其实是将深挚感情、满腔悲愤、凄楚情怀,都压抑进文字深处了……也唯其深沉,才会更加动人心扉。

在场百官都能听出来,不是感情深炽而又压抑到一定程度,是做不出这样文章的。再联想起沈阁老的身份和处境,不禁都心有戚戚,又为其得体自制而暗暗喝彩。

不过,还是不太过瘾……一篇篇祭文显出来,没有什么令人为之一振的东西,甚至都不如沉默的令人寻味……这也难怪,就算如杨豫树、谭纶般,敢于将不忿写在挽联上之人,也不敢在此大庭广众、百官齐聚之时乱放厥词。否则给百官一个『不识大体』、『肆意妄为』的印象,就成拿仕途开玩笑了。

就在百官真的要睡着时,突然大门口处一阵搔乱,引得众人纷纷翘首观看。

徐阁老隐约看到一个披麻戴孝之人大哭着进来,从门口大摇大摆进来。他看看赵贞吉,不悦道:「不是禁止闲杂人等入内吗?」今天他最怕有人借题发挥,说些不三不四的言论,是以早嘱咐好了,今天只准五品以上官员入内,以免那些狷狂之士、别有用心之徒来节外生枝。

赵贞吉也一头雾水,不过下一刻,他就看清了来人面容,一脸苦笑道:「这是个四品官,怎么拦?」

徐阶定睛一看,不由跌足道:「怎么把他给忘了……」

两人说话间,一个穿着麻衣,带着白帽的中年白胖子,打着面白幡,哭号着走进了堂中。你道外面层层岗卫为什么不拦他,因为他是国子监祭酒徐渭。

徐渭进来之后,也不看边上那些牛鬼蛇神,便直扑到胡宗宪的灵前痛哭起来,哭得声嘶力竭、肝肠寸断,边上人拉都拉不住。

痛哭一阵,被边上人拉起来,他才拿出自己的祭文,放声诵读道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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