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不知在老爷眼里,什么算是大祸?」若菡伤神道:「就讲最近一件事儿吧。上月底,他带同学去庙会上,买了十几家的大力丸子,然后全丢到国子监的荷花池里,害得里面的鱼跟蚂蚱似的,在水面上直蹦,老鳖互相追着咬尾巴,整个池子里跟开了锅似的,整整闹腾了一天……最后光赔人家的鱼和鳖,就花了家里足足五百两银子。」
「这是要干什么?」沉默有些头晕道。
「说是要看看『鲤鱼跳龙门』。」若菡无力的摇摇头道:「你要是再不管管,他俩能把天都捅破了。」
「管,」沉默重重点头,把怀里的宝儿交给丫鬟,起身道:「我这就有空了,好好管教管教这俩兔崽子。」
「怎么?」若菡蕙质兰心,知道丈夫到了如今的位子,哪怕回到京城,也一样事务繁忙,虽然她总盼着他能闲下来,可这时他突然『有空』,却让她感到一阵担心:「老爷要在家歇几天。」
「还说不准,」沉默突然烦躁的挥挥手道:「官场上的事情,你不要问。」
「不问就不问……」若菡这下更确定了,确实要有大事发生。
和家人晚饭之后,天已经大黑了,沉默说一声去前院,也不让人跟着,便亲手提着一盏灯笼出去了。出了正屋,他并没有急着往外走,而是在满地月华的庭院中,缓缓踱着步子,似乎在踌躇着什么,又好像难以面对什么人似的。
他这人虽然温吞如水,但骨子里其实极果断,很少会拖泥带水、淋漓不尽,现在却表现得如此犹豫,真的十分罕见。
不知不觉,他还是走出了月门洞,看到前书房中的灯下人影,不禁暗暗叹息一声,竟立在那里,不知是进是退。
书房中,王寅歪在火盆边看书,沈明臣拿个火钩子,不停的拨弄着盆中的炭块,不时撩拨得火苗乱窜。
「你抽风啊?」王寅拿书敲一下沈明臣的肩膀道:「让人怎么看书?」
「都什么时候了,您老还这么沉得住气?」沈明臣苦笑道:「我的十岳公,这可是前后两位主公的命运,你怎么淡定的起来?」
「练得身形是鹤形,千株松下两函经。」王寅悠悠道:「我来问道无余话,云在青天水在瓶……这是唐朝李翱的《问道诗》,我最喜欢的是最后一句『云在青天水在瓶』。」
「云在青天水在瓶?」沈明臣道:「谁是云,谁又是水?」
「天上的是云,」王寅淡淡道:「瓶中的是水。」
「什么意思?」沈明臣皱眉道:「难道为了保证云在天上,就不管瓶里的水了吗?」
「句章,你这么聪明的人,」王寅轻声道:「不会猜不到,君房去做什么了吧?」
「他那只是预防万一而已。」沈明臣脸色难看道:「他还是要听大人的!」说着面现不忍之色道:「十岳公,你我在大帅帐下效力多年,他也始终对我们解衣衣之、推食食之,虽然最后不欢而散,但这份香火情却是实打实的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