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九七章 东风吹 战鼓擂(中)

那门子生得浓眉大眼,穿一身簇新的藏蓝色对襟直领罩甲,内为月白贴里,足蹬雪白底儿的快靴,大热天儿一滴汗都没有,说起话来不卑不亢,亦不盛气凌人,酷似一位风度翩翩的缙绅君子……这就是国公府的派头,也怪不得胡勇会自惭形秽。

门子客客气气的接过名帖,一面让人进去通禀,一面请胡勇门房里喝茶。礼数之周到,让也算见过世面的胡勇,又是好一个感慨……不过他还是为自家大人捏一把汗,不时的往那扇侧门张望着。

等了好一会儿,那扇该死的侧门始终没有打开,不过那扇更该死的正门,却缓缓地大开了,出来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,身材俊俏,轻裘宝带,唇红齿白、美服华冠。虽然年轻,举手投足间,却尽显大家风范,不带丝毫的烟火气息:「小侄文璧恭迎沈世叔大驾光临。」

「竟劳世子大驾,实在是过意不去。」沉默从轿中下来,笑吟吟与那世子见礼,看清了许文璧的丰姿相貌,他不禁心中暗叹:『果然是一代新人换旧人,自己还觉着没老,可看着人家年轻人,还真有些比不了。』

却不知那徐文璧也心中暗惊,他虽然对这位年轻的阁老多有耳闻,但从未见过本人,此刻一见果然是更胜闻名……这时候讲究三十而须,沉默已经蓄起了飘逸的五绺美髯,骨子里透著书卷气,配上那含而不露的威严稳重,还有一双洞悉世事的眼睛,百分百的青年人偶像。许文璧虽然是眼高于顶的国公世子,也一样被他的相貌和气质所倾倒,竟有些小紧张的恭请沉默入府。

望着大人被人恭敬的请进去,站在门房外的胡勇自嘲的笑笑道:「俺这叫……佣人自扰吧。」

「是庸人,胡哥。」一会儿工夫,两人已经打得火热,那门子小声提醒道。

「都差不多啦。」胡勇咧嘴笑笑道:「进去凉快,不在这儿挨晒。」便转身进了门房。

那门子看着缓缓闭上的大门,心中有些奇怪,这些年还没见府上开正门迎过谁呢……进了府,许文璧请沉默坐上擡舆,自己也上了一具,然后轿夫们平稳起舆,平稳向前行去。

比起独具匠心、巧夺天工的东宁侯府来,定国公府要威严的,府邸建筑分东、中、西三路,每路由南自北都是以严格的中轴线,贯穿着的多进四合院落组成。中路的殿堂屋顶,全采用绿琉璃瓦,彰显着国公府邸的威严气派。

不过对沉默来说,还是东宁侯府的别出心裁能让他动容。国公府再气派,无非就是缩小号的皇宫,根本无法让整天在皇宫上班的沈阁老,兴起哪怕一丝的惊叹。但他这份淡定,落在许文璧眼力,就成了沈大人见惯世面、沉稳从容的表现,不由又增加几分好感。

两乘擡舆穿过前院的月门洞,迳往后府行去。这竟是把他当成关系亲密的客人,沉默也安之若素,似乎毫不意外。擡舆在国公府后花园中穿行,花园内古木参天,怪石林立,环山衔水,亭台楼榭,廊回路转,比前院要耐看得多。沉默望着翠山碧水、曲径幽台,心中突然想起句话,怪不得人家说:『穷人说富,必是『穿金戴银』,而真正豪门公子说富,只说是戏散了,『灯火下楼台』。』没有这个环境,这个条件,确实培养不出真正的贵族……但转念一想,自己又不想把儿子们培养成贵族,何苦羡慕人家呢?

胡思乱想间,擡舆在一处藤蔓葳蕤的藤萝架下的落地,沉默便见个身穿葛布道袍的老人,坐在躺椅上,朝自己微笑道:「残废之人不能全礼,江南先生切莫见怪。」

这老者的相貌,与那许文璧颇有三分相似。沉默下得擡舆,便听许文璧介绍道:「这是家父。」

上一页目录下一页

猜你喜欢