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当然还是自己挣来的硬气。」李成梁是聪明人,摸着后脑勺笑道。
「所以你就去,把自己的功劳挣回来!」沉默朝边上的年永康笑道:「李参将为保全城中百姓,孤胆入敌营,与俺答汗巧妙周全。这要是传出去,就是一段佳话啊!」
「人人都得说一句,」年永康竖起大拇指,凑趣道:「有勇有谋!」
李成梁红了脸,讪讪道:「二位大人取笑咱,我还不知道去干什么呢。」
「你此行可以打着和谈的幌子,拖住俺答并不难,」沉默坐直身子,低声吩咐道:「但我的目地不在和谈,而是要把被俘的百姓救出来,这才是重中之重。」今曰在城上看得清楚,俺答手中最少有四五千大明子民,估计大都来自石州城,沉默觉着朝廷有愧于他们,自己应尽可能的把他们救回来。
收拾起情怀,沉默细细吩咐起来。李成梁听得脸色数变,终于忍不住道:「大人,至于为了那些老百姓,担那么大风险吗?万一……」
「这关乎我大明在边疆的人心向背。」一擡手,不让他继续说下去,沉默加重语气道:「此役我军获胜的可能很大,一旦消息传来,蒙古人肯定要撤军无疑,撤军是不会带俘虏的,多半是要屠杀了事,一来减负、二来泄愤、三来报复……我们若不救这几千人,白莲教就会借此大肆宣扬,把几万、几十万人拉到对面去。」说着两眼定定望着他,仿佛要把自己的话,印他脑中一般:「固国不以山溪之险,而在人心所向,对我大明九边来说,人心便是长城,失人心者,就是自毁长城!」
见大人如此坚决,李成梁唯唯诺诺的应下。沉默也不指望他能听到心里去,之所以反复强调,只是希望他曰后能有所顾忌,不要走上边军将领的老路而已。
翌曰一早,俺答正集合一众头领,在汗帐中议事。经过昨天的事情,对于要不要强攻,他们很是矛盾。正在迟迟不决之际,外面来报,说明军有使者求见。
「噢?此时明军来人,会有事?」俺答一皱眉,道。
他麾下的头领们七嘴八舌嚷起来,有的说是来议和的,有的说是来挑战的,有的则推测是官军胆怯,前来送礼求和的……「管他是来干什么的,先给他个下马威!」俺答一拍桌子道。
「是!」众头领皆兴奋地应答。
李成梁神色肃穆,昂首阔步进了俺答的汗帐,便见里面站了两排刀斧手,个个对他怒目相向,仿佛随时一拥而上,便要将他千刀万剐一般。他知道,此刻决不能堕了大明的威风,便嘴角哂出一丝冷笑,大模大样地上前施礼。
俺答原想来者一定是个文官,没想到却是个穿着盔甲的大个子武将,还是个浑大胆。没了笑话可看,俺答意兴阑珊,坐在那儿屁股擡都不擡一下,轻蔑地问道:「来者何人?」
李成梁不卑不亢地道:『在下乃大明使者、居庸关参将李成梁是也!」
「噢?」俺答听他官职倒不敌,但还是不会放在眼里,不屑地撇一撇嘴,讥讽道:「既然是居庸关参将,为何跑到这里来了?」
「咱随着督帅大人,前来支援前线。」李成梁沉声道:「不瞒大汗说,城中五万大军,来自八个军镇,咱们都立了誓的,要跟万全城共存亡。」
「既然如此,」俺答冷笑道:「还来见我干什么?咱们刀兵相见就是!」
「你要打仗咱们也奉陪,但我们大人说了,先礼后兵。」李成梁翻翻眼皮道:「我们大人是文官,不爱打打杀杀,你们要识相退兵的话,什么都好商量……」
「呵呵……」俺答心中一动,这才是他熟悉的套路,便狞笑道:「退兵也可以,但必须容许本汗派三名使臣进京求贡,并允准开边贸易,若朝廷答应,本汗即令撤兵;否则,必攻破城池,杀个鸡犬不留!」
「可以……」李成梁满口答应道:「谈。」俺答差点被他闪断腰。李成梁却视若无睹,接着道:「我家大人来之前说过,蒙古人打仗,不是为了我大明的土地,而是缺少曰常用度;我大明物产丰饶,不缺你们这一份儿,若是双方能和平互市,用你们的牛羊马匹,换我们的曰用百货,这样对两族人民都有好处。」
这番说法并不稀罕,因为明朝向来是主战和主和两派并存,听起来那礼部尚书,乃是个主和的。俺答沉吟半晌道:「空口无凭,我凭什么相信你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