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别,」柔娘急道:「老爷还是回去吧,我的事儿不急,改天再说也一样。」
「啰嗦,」沉默佯怒,吓得柔娘不敢再说话了,这才笑着拥住她单薄的肩头,道:「走,进屋说去。」
不管嘴上怎么退让,沉默能在第一晚上就过来,柔娘还是打心眼里开心的,所以把房门一关,整个人好像都轻盈起来,拉着沉默在太师椅上坐下,柔声道:「老爷累了一天,先洗个澡松缓一下吧。」便对自己的贴身丫鬟道:「含烟,和我去给老爷放水。」
「不洗了。」沉默摇头道:「今天去澡堂搓澡了,干净着呢。」
「那我给老爷倒水洗脚。」柔娘是非要干点什么才行,又对含烟道:「早点去歇着吧。」含烟抿嘴轻笑,朝沉默道个万福,便掩门出去了。
待含烟走后,柔娘先伺候沉默除下衣袍,又给他沏了壶最爱的明前,然后去里间搬出个一尺高的红松木盆,那木盆极有分量,即使是空的,她搬起来都很吃力。
沉默赶紧起身,快步过去接过那木盆,佯装责怪道:「这么娇弱个人,咋能干粗重活儿?」
「奴家真没用……」柔娘吐吐小丁香,又去炉子上提水。这些活往昔都是侍女们干的,今天她有别的事,所以过早的支开了自己的丫鬟。
「得了,待这儿别动。」沉默见她持着手就要去拎壶,赶紧一把将她拉住,自个往手上垫块棉布,拎起了黄铜水壶,道:「小心烫着,怎么心不在焉的?」
柔娘低下头,声如蚊鸣道:「人家欢喜的。」说完将他按在椅子上坐好,把那木盆摆端正,双手提起铜壶,微微一倾,粗粗的一线热水,便注入木盆之中,白色的水汽蒸腾而起,带着一股松木香氤氲腾起。
沉默深深吸口气,将那股松香味慢慢吸进腹中,顿觉四肢百骸、通体舒泰,惬意地眯着眼道:「这桶是新的吧。」
「老爷真识货。」柔娘伸手试试水温,点头笑道:「确实是从没用过的松木桶。」
「嗯,只有新的才能有这个味。」沉默从鼻孔嗯一声,点头道:「用过一次就没有了。」可见沈老爷不是不会享受。
这时柔娘把个小板凳放在身后,款款坐下,目光柔媚道:「老爷,奴家伺候您洗脚……」这时她已经除下外裙,只穿着里面的白纱单裙,挽起衣袖,露出嫩白的两段手臂,伸过去轻轻挽起沉默的裤腿。
待沉默将双腿慢慢浸入盆中,柔娘便伸手为他按着穴位搓脚。沉默只感到她柔软的双手,在双足慢慢抚摩,双腿登时柔软舒适,疲劳尽消,惬意的直点头。整个面容都松弛了下来,上半身靠在椅背上,显得十分舒坦。他以拉家常的语气,懒洋洋的发出声音:「不是有事儿要说吗?」
「嗯……」柔娘轻嗯一声,继续给沉默洗脚,但手上的力道开始忽轻忽重,穴位也拿捏不准了。
沉默等了一会儿,还没等到她说话,便温声道:「你跟了我十多年,在我心里早就是妻子一样,有什么话尽管说,就算是不妥的,也不会传出这个门。」
收到他的鼓励,柔娘慢慢擡起来面庞,一双眸子水气氤氲的望着沉默,终于启齿道:「奴婢听说,先帝颁了遗诏,要为嘉靖一朝冤死的官员平反,是真的吗?」
「嗯……」沉默微微皱眉,双脚踩在水里,问她道:「问这个干什么?」
「妾身,妾身就是想知道……」柔娘垂下螓首,眼泪湿了衣襟。
「别哭别哭,」沉默赶紧用袖子为她擦拭眼泪道:「我说就是,是有这回事儿,新君登极诏上也重提了,不过不是为冤死的,而是建言得罪者……」说着定定望着她道:「看来这里面有你的亲人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