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以此而论。」张居正接着道:「老师纵使左右为难,也该做到两头兼顾,实在顾不了,便只好屈了子孙也不能屈了父祖。除此以外,别无他法。」
徐阶眼中精光一闪,他没想到学生能说出如此贴心贴腹的话来,但仍然故作不解的问道:「若是如此,如何向百官交代?」
「老师,其实我们这样做,穷根究底,还是因为顾着百官。」张居正正色道:「眼下两件要务,一是要让皇上消了气,消了气才能去疑心;二是要让皇上高兴,高了兴才能宽宏大度,两件事又是一件,就是要局面不至于不可收拾。」
「如何做到这两件事?」徐阶轻声问道。
「皇上把拙言兄关起来,就是要给百官颜色看,如果这时候,咱们言辞激烈的上书救人,皇上便会感到被孤立,甚至遭到背叛,自然疑心更重。」张居正沉声道:「那样不仅救不了拙言兄,还会害他了。」
徐阶神色复杂的看看张居正,半天才缓缓道:「这是你的肺腑之言?」
「老师……」张居正面色一滞,知道老师在怀疑自己落井下石,但仍沉着道:「拙言兄下狱,学生十分的难过,真想自己进去换他出来。只要能把他搭救出来,我愿意做任何事情,可这个时候,皇上正等着看呢,若是着急救他,难免会落下朋党的印象,有党和无党,差别可大着呢!」
听了张居正的说法,徐阶没吭声,过了好一会儿,才跳到下一段问道:「那如何让皇上高兴呢?」
「当然是让皇上得偿所愿了。」张居正道:「两宫两观已经拖了三年,是到了完工的时候。」
「这可不是想快就快的。」徐阶道:「工期摆在那,材料也都有数,要想缩短的话,不知又要花多少银子,朝廷可出不起。」
「并不需要额外支出的。」张居正自信道:「听说皇上已经停止服丹,显然对修道已经出现了动摇,我们可以把修玄都观、朝天观,还有玉芝坛的工匠和材料,全都转移到万寿宫和万圣宫上,学生已经测算过了,这样的话最晚三月就可完工。」顿一顿,又道:「到时候趁着皇上高兴,再请他赦免海瑞等人……释放拙言。」
这法子确实稳妥,徐阶望向张居正的目光,重新变得柔和起来,道:「群臣那边怎么样交代?尤其是高拱,他肯定不会消停。」
「高部堂那里,学生会尽量说和,但其余人还得老师出面,」张居正道:「以老师的威望,把话跟他们说透了,必然能安抚住。」
「那老夫就勉为其难……」徐阶点点头,轻声道:「搞不清皇上会加给他什么罪名……」
「这个不知道,皇上讳莫如深,可能不足为外人道哉。」张居正道。
「真是莫名其妙……」徐阶叹口气,对沉默遭此无妄深表费解。
「堂堂二品大员,难道没有个罪名就抓起来?」郭朴府上,高拱拍案道:「大明朝还有没有朝纲?!」
「确实蹊跷,」郭朴打横坐在那面前,皱眉道:「想不通。」
「想不通就问个明白!」高拱大声道:「我这就回去上疏!」
「哎,肃卿,」郭朴赶紧拦住道:「咱们刚放出来,你再去招惹皇上,难道也想去诏狱吗?」
「去就去,这个大明朝,已经是君视臣如草芥、臣视君如仇寇,咱们终归都要进去的,早晚又有什么区别吗?」高拱说一阵气话,见郭朴满脸无奈的望着自己,才闷哼一声道:「你放心,我只是请皇上明示沉默的罪过,以求安人心、定谣言,难道这也会激怒皇上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