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五九章 躲不过 (上)

张居正低着头,紧盯着这道惊世骇俗的奏疏,虽然面上毫无表情,但心中砰砰打鼓,背上早就湿透了。

他的身边,站着暂摄司礼监的马森,这个死太监紧紧盯着张居正,感到十分意外,面对这样一件天大的事,裕王早就吓得站不住,被扶进去休息了,这个平素不显山不露水的张太岳,却看不出一丝的惊慌失措,而是稳稳的站在那,目光十分深沉。

其实张居正怎能不震惊?此道奏疏牵连到裕王、老师、百官,若是处理不好,大明朝真要遭万劫不复之灾了。只是他修炼到了火候,旁人看不出来罢了。

接着翻看奏章的功夫,他心中飞快的思考着对策,当把最后一页合上时,张居正已是成竹在胸了。

见他擡起头来,马森问道:「张大人,您看也看完了,是否请王爷出来回皇上的话?」

「马公公,」张居正不接他的茬,反问马森道:「我也有问题请教。」

「请讲。」张居正素来对太监们彬彬有礼,所以马森对他也很客气。

「裕王和皇上什么关系?」张居正淡淡问道。

「当然是父子关系了。」马森道:「「而且还是皇上唯一的儿子。」

「您果然是明白人。」张居正意味深长道:「现在父亲因为某些事情,对儿子产生怀疑了,咱们做臣子的,是该火上浇油呢,还是息事宁人呢?」

能混进司礼监的,全都不是凡人,电光火石间,马森便明白了张居正的意思……裕王是皇帝唯一的儿子,皇帝这时候让他来问话,其实更多是想洗刷裕王的嫌疑,若是把事情越描越黑,皇帝如何收场?难道真要废了裕王,传位皇孙?显然是不可能的。

马森又想起另一桩,公里传闻,是景王伙同陈洪严世蕃等人,合谋害死陆炳的,可皇帝却愣是把这事儿盖着,直到景王死后,才说了一句:『此子素谋夺嫡、害我义兄,今死矣……』对景王尚且如此,何况是仅存的裕王了。

这样一想,他的头脑清晰起来,作为皇帝身边人,当然知道嘉靖时曰无多了,若是能这时候帮裕王一把,将来新朝太监总管,还能落入旁人手中?想到这,他的心热乎气来,一直板着的脸也化冻了,对张居正道:「当然是息事宁人了,只是怎么做?咱家可没头绪。」

张居正再聪明,也想不到在转瞬之间,他能想了这么多,结果准备好的一套说辞没用上,但只要对方上道,就比什么都强,便轻声道:「你便如实回话就是。」

「啊……」马森这下有些没反应过来,道:「可王爷什么都没说啊?」

「对,王爷看了奏章后,已经说不出话来了。」张居正缓缓道:「然后头昏脑胀,天旋地转,躺倒在床上,竟然犯了神昏的毛病。」

「啊……」马森张着嘴巴道:「这也算回话?」

「皇上无非是怀疑王爷幕后指使,逼迫他老人家退位。但你我都知道,这是不可能的……」张居正自信的目光,让人不由心折道:「可皇上陡遭打击,必然谁也不会相信,这时候王爷百般解释,也无法消除皇上的疑心;若是写本章请罪,又是置君父于不义,是以进退两难。」顿一顿,又提高声调道:「且王爷至忠至孝,马公公也是忠心耿耿,第一是不能欺骗皇上,所以你这样回话,既问心无愧,又可帮到王爷,何乐而不为?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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