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荒唐……」徐阶生气道:「高拱就是这样教导储君的吗?原来王爷三天两头的生病,都是这个原因啊!」
「学生以为,王爷之所以不愿来无逸殿,」张居正赶紧为裕王解释道:「可能是因为离着圣寿宫太近了,他觉着紧张。」
「这是什么理由?」徐阶不满的叹一声,但还是打消了起先的念头道:「既然如此,老夫就不去了,太岳,你替我带点补品走一趟吧。」
张居正恭声道:「学生遵命。」又问道:「不知老师有什么话要带给王爷?」
「不是老夫要带话,」徐阶看看他道:「而是你有话跟王爷说。」
张居正心中苦笑,自己好心提醒老师,这下却连苦差也一并得来了。
「你就对王爷说,」徐阶缓缓道:「当年仁甫为了王爷,没少跟严党和景王的人在朝堂上顶,更为难得的是,他并未因此跟王爷套近乎,而是一味恪守为臣者的本分。」顿一顿道:「王爷保下这样的忠臣良将,将来就会收获一位国之干城……还有更多忠义之士的心。」
「学生明白了。」听老师这样说,张居正知道刘焘算是保下了,裕王爷是个念旧的人,尤其是对那些在困境中帮助过他的人,向来十分在意。只要他跟高拱求情,高拱纵使百般不愿,也不能赶尽杀绝了……毕竟他高拱之所以有今曰的权势,全因裕王爷的宠信,如果跟王爷之间产生裂痕,恐怕转眼就能被首辅大人斩于马下!
张居正刚要告退,却被徐阶又叫住道:「还有一件事,你帮老夫参详一下。」
「是。」张居正恭声道:「老师请讲。」
徐阶指指桌案左上角的一封奏疏道:「严养斋又递辞呈了,这次更言辞恳切,让老夫都不忍猝读了。」
「这已经是养斋公第四次请辞了吧?」张居正轻声问道。严养斋就是内阁次辅、武英殿大学士严讷,作为此时内阁中,除了徐阶外唯一的大学士,虽然处处不敢抢首辅风头,但依旧是实权在握,德高望重。但他却在入阁不到一年时间内,便接连四次乞赐告归,显然去意已决。
「人各有志啊。」徐阶缓缓道:「严养斋是正人君子,有这样的人立于朝堂,是大明的福气。」说着叹口气道:「他却不愿再跟老父并肩作战了,真叫我心中不舍啊。」
「有道是『弃我去者不可留』。」张居正却看得很开道:「既然他想走,就让他走好了。」他还有一句憋在心中没说:『内阁不是庸才立身的地方,急流勇退是他们保全名禄的唯一选择。」
「你倒是洒脱,」徐阶知道,以张居正的年龄和地位,正是锐意进取的时刻,当然不会体谅到严讷的心情了,于是抛去感叹,就事论事道:「他如果走了,内阁又空出来了,上次这种情况,惹来那么多的非议,说老夫是『独相』,所以这次还是早作打算好,」便看着张居正问道:「你觉着谁该入替啊?」
张居正不禁怦然心动,虽然他没可能这时候入阁,但只要有部院长官上去了,自己就有进步的空间。但他很有自知之明,连忙谦逊道:「兹事体大,学生可不敢置喙。」
「无妨,就你我师徒随便说说,」徐阶摇头笑道:「只管畅所欲言。」
「是,」张居正寻思良久,方轻声道:「现今有资格入阁的,不过是李兴化、高新郑、郭安阳等寥寥三五人而已,其中又以郭安阳资历最老,高新郑呼声最高,以学生愚见,如果廷推的话,恐怕很难阻止两人入阁。」李兴华,李春芳也;高新郑,高拱也;郭安阳,郭朴也,高拱以籍贯称之,乃是尊敬之意。
「不错,」徐阶颔首道:「高肃卿和郭质夫,确实难以排除在外。」
张居正默不作声,他猜不透老师说这话的目的何在。不过徐阶也没打算跟他兜圈子,径直道:「你再去高拱那里一趟,就说我要请他喝酒,恳请赏光。」顿一下道:「你把他请到我府上,老夫要好生跟他谈谈。」
「是。」张居正痛快的答应下来,平心而论,他与高拱的关系也非同一般,所以二者争斗,他夹在中间十分难受。现在见老师有意讲和,心中自然高兴了。
(未完待续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