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你……」赖清规好些年没被人这么顶过了,气得拿起桌上的腰刀,便往他身上砍去。
那人也不闪躲,就任其砍在自己身上……虽然带着刀鞘,但那股猛劲还是能把人的骨头打折了。可他眉头都没皱,稍稍晃下身子,便站定不动了。
赖清规被他的坚定震动了,加之对方又是他意欲收服之人,所以片刻调整之后,他终于稳定了情绪,伸出大拇哥道:「我最欣赏你们这种忠义之士,这次擅作主张,便不追究了。」
那人也不是全然死硬,还知道就坡下驴道:「多谢大龙头不杀之恩,在下无以为报,只能肝脑涂地!」
赖清规心中不由一动道:『这不是暗示我,只要救回李珍,他们以后就听我的了吗?』顿时大为兴奋道:「好哇……」说完自觉失态,赶紧坐回主位,摆起架子道:「我跟你们的心情是一样的,无时无刻不想救回李珍兄弟,对吧,老三?」
「哦,正是。」栾斌点头道:「你先下去,我和大龙头商议一下,看怎样做才妥当。」
待黑甲军的人离开,栾斌道:「大哥。这次他们抓人回来,也算歪打正着。如果官府不答应换人,那他们假惺惺的争取民心,就成了谁也不会信的笑话。」
「要是,他们答应换人呢?」赖清规阴着脸问道。
「拿几个没用的糟老头子,换回李珍兄弟来不好吗?」栾斌有些奇怪道。
「唔……」赖清规沉吟好长一会儿,终是起身道「你来办这个事儿吧。」
这两曰,龙南城的气氛十分紧张,不时有大队的官兵开出城去,又有快马飞奔入城,使道边看热闹的百姓纷纷猜测,不知发生什么事情了。
结果第二天下午,确切消息传出来了——那些运往各村寨的粮食,竟被山贼给打劫了好几队!
隔一天后,又有更惊人的消息传出——山贼们竟然劫持了几位畲老,要求交换被俘的匪首李珍。登时街头巷尾热议纷纷,猜测着经略大人会不会答应叛匪的要求。
「绝对不能答应!」经略府签押房中,也在展开激烈的争论。沈明臣拍案而起道:「不能跟山贼妥协,否则后患无穷!」
「这不叫妥协。」话很少的余寅,今次不再沉默道:「只是交换而已。」
「别说那些没用的,」沈明臣粗暴的一挥手,走到沉默的大案前道:「我只知道,报捷的奏折早就到了燕京,那李珍的处置权,早就不在咱们手里了!」
见沉默不动声色,他压低声音道:「大人,您肯定记得当年,默林公在处理王直一事上,后来是多么的被动吧?」
见沉默点了点头,沈明臣语重心长道:「起先未拿住王直前,默林公可以随心所欲的做出任何决策,而不用担心有人说三道四;」停一下,他面色凝重的望着沉默道:「但一切都在王本固上报朝廷后变了,自此默林公便无法在此事上做主,还饱受各方面的压力,让个小小的王本固给欺负的够呛……这不是姓王的有多大本事,而是他恰好迎合了朝廷主流;而默林公也不是突然变得昏庸,只是他的想法与主流相悖……」
「主流?」沉默终于开腔,淡淡问道:「何为主流?」
「绝不跟敌人妥协,绝不跟敌人讲条件!逮住的敌人绝不能放回去!」沈明臣道:「这是大明朝的一贯作风,有太多人将其奉为圭臬,咱们不能拧着来呀!」
「放屁。」老好人余寅竟然爆出粗口,虽然他马上就跟沈明臣解释,不是在骂他,放屁的另有其人,但仍然气哼哼道:「古人云,兵无常形、水无常势!世上没有哪两件事是相同的,不同的问题,就得用不同的方法处理,唯一不变的,就是跟着情况变化!越是复杂越要灵活处理,哪来那么多『绝不』?」他显然被触动了伤心事,竟愤愤道:「该坚持原则的时候,就喜欢『灵活处理』;该灵活的时候,却要坚持原则!我看天下的事,八成都坏在这上面!」
(未完待续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