见沉默的脸色不大好看,王寅出声道:「其实也不是有人想给大人难看,只是不在其位、不谋其政,没人真正上心,觉着张臬差不多,就随大流了。」说着叹口气道:「与人方便、自己方便……多年官场积习,一时是改不了的。」
「若是官场上,这也无可厚非,谁还不犯个错?大家帮衬着盖过去,这官还能接着做。」郑若曾正色道:「但战场上哪能差不多?差之毫厘,便谬以千里。一个错误就是血的教训,想盖也盖不住。」说着撮一口杏花村道:「为什么说张臬不合适呢?别人是越老越辣,这位老大人却是越老越躁……他年轻时确实战绩不凡,可从兵部侍郎贬到广东巡抚后,心里便一直憋着股火,想要立下大功、官复原职!」
「偏偏这些年,眼看着身边人都立功了,他却寸功未建,几次攻打海岛还铩羽而归,弄得灰头土脸。」王寅给沉默斟上酒,接话道:「这次刘显他们捧他,多半是不想让老恩主抱憾终生,所以才请他挂帅,打这最后一战!」
「这些武夫纯属胡闹。」郑若曾气得拍桌子道:「赣南剿匪说难不难、说易不易,它就像一团乱麻,让那种心细如发的大将,审时度势,找到头绪,一年半载就平定了;可心浮气躁的老将军立功心切,正应了那句话……欲速则不达啊。」
两人你一言、我一语的,把沉默数落的满头大包,也让边上立着的三尺不以为然,心说大人原先也没人指点,不啥都办得挺好的?干嘛非找两个老不休在这儿聒噪?
沉默却自家人知自家事,原先还不觉着怎样,但自从当上这东南经略后,便倍感战战兢兢,益发感觉到自己的不足,现在有人能指点迷津,那真是求之不得,又怎会觉着被冒犯呢?
「本人知道错了。」他举手投降道:「咱们说说接下来该怎么办吧?赣南该如何应对,朝廷那边又该如何对付?」
「朝廷那边,还用我们艹心吗?」郑若曾一脸好笑道:「咱就不班门弄斧了吧。」
沉默嘴角挂起苦笑道:「好吧,那么单说赣南吧。」他知道,衢州叛乱、三巢造反,再加上不消停的倭寇……东南经略这个位子,对朝中的大员来讲,就像烫手的山芋一样。况且自己那位老师,也不可能因为一件事,便把自己否定;而高肃卿也不会轻易开罪自己,所以应该是没事的。
不过若是再出了岔子,恐怕难免要被唱一出『失空斩』了。
「官场有句俗话,叫『南赣难干』!」郑若曾舀一勺鱼汤,品尝滋味道:「此处界连四省,山溪峻险、连绵无垠、叛贼潜处其间,东追则西窜、南捕则北奔,号称鬼见愁,官场传说,本事再强的官员,到此巡抚一番,仕途也就算是走到尽头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