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不瞒二位说,这件事上,我不过是个掮客。」邵芳知道,不说实话的话,跟这两位贵人的交道,打到今天就算完了。
「掮客?」徐鹏举追问道:「是谁雇的你?」
「唉,三岁孩子没了娘,说来话长。」邵芳道:「二位听我从头道来。」
这邵芳从不干正经事,却能家里妻妾成群,天天走马章台,来钱的路子必然很野。按照徐鹏举的话说,就是像您正看的那书中的西门庆,专挣那别人不敢挣的钱,什么倒腾私盐、放印子钱、代走门路,帮办贿赂之类,像今天这种充当两方掮客,绝对算是主营业务。
不过邵芳也不是什么活都接,危险系数太高的钱,他还是不敢挣的,只是这次的委托方太强大,让他说不出个不字来,只好狮子大开口,说没有四十万两办不下这事儿来,结果人家二话没说,一船银子发过来,他只能乖乖的接了差事。
「什么人这么大气魄。」沉默沉声问道。
「不是一个人……」邵芳低声道:「不知您听说过……九大家么?」
「九大家。」沉默心里一下子通透了,原来是这些家伙,何止是听说过,简直是太有渊源了。他怎会忘记当年在苏州时,若不是自己和若菡夫妻同心、共度难关,这些家伙差点把自己挤兑死。
但如今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,现在朝廷换了天,这些跟严党有瓜葛的大家族,算是彻底靠边站,那些地方官员,也借着追查通倭之名,大肆的打压敲诈;上面有人罩着时,他们自然不怕这些小角色,可一旦没了靠山,那些破家的县令、灭门的府尹,有的是办法整治他们。
每天都有亲族被抓走,随时都可能被牵连进去,多少银子都是填无底洞,包不起这桩事抹平了,另一桩又浮出水面了。按下葫芦浮起瓢,早晚全都得交代进去。
如此情形下,自救便成了必须,但现在大气候不成了,可选的路实在太少,原先靠山倒了、倭寇找不见了,沿海的老百姓不愿闹腾,在这种无枝可栖的情形下,只能豁出脸去,乞求昔曰的对头高擡贵手,放过他们。
「他们几家的头面人物都出来保证了,只要您能不计前嫌,救救他们。」邵芳道:「曰后的一切,全听您的安排,保准您让打鸡不撵狗、说往东不往西……」讲述完了,他端起茶杯,将凉茶一饮而尽,便等沉默答复。
沉默负手站在窗口,望着外面氤氲的雾气中,灯红酒绿的秦淮河,久久沉吟不语。其实这事儿根本不用考虑,因为对江南九大家的现状,他比谁都清楚,一直以来采取冷眼旁观,甚至故意纵容的对策,并不是为了昔曰的恩怨,他还不至于那幺小气。他就是要把这些大户逼到死胡同里,让他们只能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。
现在还远远不到火候啊,沉默心中盘算道:『得慢慢来,等他们走投无路时再说。』拿定主意,他转身面对邵芳道:「你的要求太大,超出了我的心理底线太多太多。」想刹住这股清算风,需要将两京的刑部、都察院打点好了、以及各地官府也要安抚,哪怕对沉默来说,也绝不是个小工程。
徐鹏举也道:「是啊,老邵,这些银子什么来路,你知道吗?」
「什么来路?」邵芳就算知道,也要揣起明白装糊涂的。
「那是刚从衢州矿山挖出来!」徐鹏举厉声道:「你不会不知道,那里正发生着什么吧?」
「啊……」邵芳登时脸色煞白道:「真的吗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