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有了,李师傅就是湖广人,在这方面的经验特别丰富,」崔太医道:「有专门针对老弱病虚者开出的方子,且可以就地取材!」说着便如数家珍道:「李师傅的方中以青蒿、常山解毒截疟;用黄芩、知母清热解毒;以半夏、茯苓、陈皮、竹茹、枳实清胆和胃;滑石、甘草、辰砂清热利水除烦,这些药姓情温和,老弱用之无妨。」
「那你还等什么?」沉默精神为之一振道:「赶紧去治啊!」
「不过我还有吃不准的地方。」崔太医一下又苦着脸道:「皇上症状以重,所以李师傅还是免不了用峻药……他说若壮热不退,则加生石膏清热泻火。若舌红少津为热甚津伤,加生地、玄参、石斛、玉竹清热养阴生津。若神昏不醒,为热毒蒙蔽心神,急加安宫牛黄丸或紫雪丹清心开窍。」
「这不挺对症的吗?」沉默道:「还犹豫什么啊?」
「这个,要是一般人自然可以,你看,我连药都配好了;但那是皇上啊,用药必须慎之又慎。」崔延又来了那套论调。因为多少年来,太医们有个心照不宣的认识,那就是不敢给皇上用峻药,因为皇帝要是吃了你的药有了强烈反应,然后没挺过去,那只有陪葬一条路了;但若是用温药,让皇帝一直舒舒服服,哪怕过一段时间完蛋了,你的责任便能轻很多,最差也就是革职查办,然后送点钱就能回家。
所以崔延对一切可能引起强烈反应的药物,都不会抱有好感的。
沉默这才知道,为什么自古很多皇帝,死于一些本不该致命的病症,这一现象甚至还被后人用来证明中医无用论,但真的接触过才知道,问题不是出在医者的医术上,而是人的品德出了问题。
太医的帐篷中,沉默对崔延语重心长道:「最近的气氛很诡异,天气也很糟糕,我十分担心,会有什么事情发生,如果真到那时候,你我皆成历史的罪人,纵使百死又有何用?既然这方子是李时珍给出的,那就不大可能出问题,这个风险我和你一起承担,如何?」
崔延也知道情况危急,想了半天才让步道:「那我也得先做试验。」
「什么实验。」沉默问道。
「一般来说是这样的,找一些同样病症的患者,让他们先服药,」崔延道:「一些在发作时吃,一部分发作后吃,第三部分在发作间隙吃。如果这些病人病人尽皆痊愈,没有后遗症,便可以给皇上用了……」
「不行。」沉默闻言摇头道:「一来我们没有那么时间,二来,你要是做这个实验,就必然瞒不过陈洪,」说着定定望着他道:「你觉着如果让陈洪知道了,他还会让你再继续吗?」
「他已经同意我们治疗皇上了啊,」崔延奇怪道:「现在见到希望了,难道会改变态度?」
「当然会了。」沉默冷笑道:「恕我直言,就连我都知道你们太医『不求有功、但求无过』的行事作风,更别说陈洪这种在宫里一辈子了的,他正是认定了你们不敢给皇帝用峻药,最多只能维持着的心理,才敢让你们诊治。」他的目光略带挑衅道:「我敢打赌,只要你这特效药一亮出来,他立马就会变脸,信不信?!」说着并指如刀,往崔延脖子上一抹,吓得他猛地一缩身子。
「那他不等于谋害皇上了吗?」崔延艰难的吞咽吐沫道。
「他有没有这个心思,」沉默幽幽望着他道:「你最清楚了。」
崔延一下跌坐在椅子上,自从那天进宫起,亲眼所见的一幕幕,早就让他有所觉悟了。
沉默立在那里,静静的等着他的答复。
崔延耳边满是风雨飘摇之声,天地间被恐惧与黑暗包围,但他面前的沉默却挺立如枪,双眼明亮有神,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,自信的光芒笼罩着这个小小的帐篷,让崔延饱受惊吓的心灵,重新安定下来,目光不再慌乱。
灯光中,他终于朝沉默点了点头,沉默报以温暖的微笑,道:「你的人生将会因为这个决定而改变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