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哼,真是为我着想啊……」严世蕃吐出一口闷气,对何宾道:「子实,你不要怕。我严东楼不是个没担当的,不会连累兄弟的,」说着嘿然一笑道:「我严世蕃享受了三十多年的极品人生,早就他妈的该死了,杀头掉脑袋也不过如此,有什么罪过,我一人全担了就是!」
听他这样说,何宾有些不好意思道:「东楼兄,你放心,兄弟们无论如何都会保下你来的。」
「我找你来,就是要问问,」严世蕃道:「皇帝到底什么意思?你能给我个准信吗?」
「皇上的意思,应该只是想让您离京一段时间。」何宾叹口气道:「可是徐党那些人,都在忙着写弹劾奏疏呢,只怕万一再出个邹应龙什么的,让事情进一步恶化。」
严世蕃的独眼闪着幽幽的光,也不知在寻思什么,少顷,他突然问道:「我爹呢?是不是在上表请辞啊?他早就想回家养老,这下没人拦住,可是遂愿了。」
「您误会阁老了……」何宾道:「阁老是在上表,但不是请求荣归,而是请求以全部的功名和待遇,换取您不再被皇上追究。」他们都心知肚明,这事儿八成没完,自从被摆了这一道,便是个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被动局面,皇帝说不得要一笔笔的算帐,苦曰子还在后头呢。
听说老爹竟用一生奋斗的成果,来换自己的平安,严世蕃对严嵩的怨气,终于不那么浓重了,他望着房梁上的吊灯,有些无力道:「没有用的,皇帝的姓格我最清楚,哪怕现在不杀我,也不过是为形势所迫,等到过得几年,横竖逃不过这一刀。」
「小阁老怎会如此悲观?」何宾道:「皇上不是暴虐之君,当年杨升庵把他得罪的那么厉害,不也没遭杀身之祸?」
「皇帝不是不想杀他。」严世蕃冷笑道:「一路上的刺客就好几拨,只是保护他的人更多,才让他苟活了下来。」说着自嘲的笑笑道:「我跟杨升庵正相反,想让我死的人太多,恐怕皇帝只需一暗示,就有人跳出来动手。」
「照您这么说,咱们只能等死了。」何宾有些沮丧道。
「错!」见他蔫了,严世蕃却抖擞精神道:「想要我严世蕃的命,可没那么容易!」原来他的灰心丧气,是装给何宾看的,让这家伙知道目前形势危急,只有紧紧团结在他严东楼的身边,才能度过难关,开创美好的明天。
「只要撑过这几年,等景王一登基,咱们翻身的曰子就不远了。」地牢中,严世蕃继续给他的手下鼓劲道:「关口是,撑过这段曰子去,不能让仇家再穷追猛打了。」
「小阁老,您说怎么办吧。」何宾重重点头道:「我什么都听你的!」
「咱们埋在徐党中的钉子,该动一动了。」严世蕃道:「你赶快派人送信给他们几个,让他们狠狠地参我,不管说什么都行,说得越玄乎越好,最好扯上图谋造反之类的。」
「啊?东楼公,你不会是昏了头吧?这本一上,流放就直接改凌迟了!而且还会祸及干爹……和你全家,」何宾使劲摇头道:「不行不行,说什么都不行。」
「笨蛋,我就指望这一本救命了,怎会自取灭亡?」严世蕃压低声音道:「皇帝这个人绝顶聪明,但有个毛病,就是疑心病太大。这次那些人之所以能把我参倒,是因为他们避开了我父亲,更避开了皇帝,专打我一个,说我受贿贪赃,任用私人之类。」说到这,严世蕃忍不住叹息一声道:「他们有高人指点啊,这下可打到我的要害了。对于那样的弹劾,皇上能够接受,也愿意相信,所以一定要惩办我。」
何宾闻言频频点头道:「您说的太在理了。」
严世蕃的目光变得无比狡黠道:「但现在,如果有人把事情闹大,牵扯到党争层面上去,而且参我的人,又都是徐阶的死党。那样皇上肯定会起疑心,认为是两党之间闹起了事来,那事情就不能以是非而论,而要讲究平衡之道,只要一平衡,我就没危险了。」
何宾眨着眼睛,想了又想,这才明白过来,心悦诚服道:「东楼公,我现在后悔当初听老阁老的了,你才是我们的主心骨和智多星啊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