嘉靖被他逗笑了,点点头道:「不错,你是有功的,说吧,想要什么赏赐?」
景王连声道:「儿臣不要赏赐,儿臣请父皇为虎头赐名。」来前袁炜已经嘱咐他了,别的啥都不要,只要在元旦大典上赐名,就赚大发了。
「好吧……」嘉靖颔首道:「我太祖皇帝已经为子孙后代赐下辈份字,『高瞻祁见佑,厚载翊常由;慈和怡伯仲,简靖迪先猷』,你是载字辈,这孩子名字的第二个字,自然是『翊』了;至于第三个字,火土金水木,你是土字旁,土生金,孩子应该是金字旁。」这相当符合朱元璋先生,一切为子孙着想,想把子孙的活都干完的老黄牛精神,就连起个名字,他老朱家的子孙,都只能自由发挥半个字……原来朱元璋当上皇帝后,因为他自己就有二十六个儿子,便意识按照传统的一辈一字排行法,子孙中肯定有重名的,就给二十六个儿子每人定了一个辈分表,每个表二十个字,从他的孙子开始,依次用作名字的第二个字;至于第三个字也有规定,以『火土金水木』为顺序,依次以偏旁命名,周而复始。
比如太子朱标家的,是『允文遵祖训,钦武大君胜,顺道宜逢吉,师良善用晟』,一听就是帝系,然后他儿子叫朱允炆、孙子叫朱文圭。但不幸的是,火生土之后,便再没生下去,因为朱棣夺了侄子的位,所以朱棣家的二十个字成了帝系……朱高炽、朱瞻基、朱祁镇、朱祁玉、朱见深、朱祐樘、朱厚照、朱厚熜……一直到这一辈的朱载垕、朱载圳,无不严格按照祖训命名。
现在,朱载圳轮到的儿子,自然是『朱翊』加个金字旁的字了。虽然朱棣的儿子也有很多,所以宗室里早就有不少『翊』字辈了,已经占了不少的字,但这难不倒嘉靖皇帝,只见他从袖子里亮出三枚金钱……果然不愧是道君皇帝,穿上龙袍也没忘了他的专业工具……随手起一课,见是个『艮』卦,便道:「那就用艮字,去配金字吧。」
「金字旁加个艮……」虽然不学无术,朱载圳也知道这个字念啥,当时就不高兴了,心说『好么,俺原本是金,给直接降成银了。』
「朱翊银……」嘉靖却根本不看他的脸色,在那自顾自道:「不错,不错!」如此便成了金科玉律,谁也不能改变。纵使朱载圳有多不甘愿,也只能磕头谢恩了……给娃娃起了名,今儿又是大年初一,肯定要赏点什么压岁,嘉靖一时想不起来,便随口道:「朕该怎么赏这个小孙孙呢?」
其实皇帝也就是随口一说,但那边朱载圳闻言一阵激动,马上有了想法——既然名字上掉了成色,那就得在赏赐上挣回来了。金银有价、玉无价,比金子还贵的那就是玉了,而天下最值钱的玉,莫过于——那柄黄、玉、如、意了。即使倾尽四海之水,也浇不息景王殿下对那玩意儿的无比渴望。
朱载圳知道,在这种场合下,皇上是万万不会拒绝这个请求的。心说机不可失失不再来,世上可没卖后悔药的,顿时将袁炜的叮嘱抛到脑后,大声道:「请父皇把那黄玉如意赏给虎头……哦,不,翊银吧。」
嘉靖面色有些难看,心说仗着个屁孩子,还要挟上了?看看不争气的朱载垕,嘉靖暗骂一声『笨蛋』,但至尊的体面在那里,还是点点头道:「陈洪,那如意现在何处?」
陈洪想了半天才道:「奴婢收在内库了。」他那次接过玉如意,便交给了随堂太监,然后就被打了个半死,关了整整一个月,前几天才刚放出来,完全把那玩意儿给忘死了,至今还没查看呢。
「去取来。」嘉靖下令道。
「是。」陈洪赶紧一瘸一拐的出去,虽然西苑和皇城仅一墙之隔,但也有老大一段距离呢。
所以景王妃将朱翊银抱到边上候赏,然后仪式继续进行……如果是在太祖成祖年间,该皇帝在宫中宴请群臣了,无奈乎现在大明国库空虚,这一福利也被削减了,只是赐一杯春酒、一碗水点心罢了,连点蘸醋都不给,理由是『以节钱钞』。
但百官早已经精疲力竭,只求赶紧结束这繁冗的仪式,回家钻热被窝,好好睡个回笼觉;况且在这寒冬腊月,北风呼啸,站在空旷的殿前广场上喝冷酒吃凉水饺,与其说是享受,还不如说是受罪……沉默看到,张居正的鼻涕也下来了……大家三两口吃到肚子里凉飕飕,然后磕头谢恩之后,便算是完成了所有的仪式。却还不能散伙回家,因为陈洪还没把那如意取回来,所以大家只能在寒风中傻等。只有沉默一个人,额头竟然隐隐见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