抚摸着那厚厚一摞供词,沉默长舒口气,对忐忑不安的众人笑道:「有了大家的指证,这案子便可以结了——那杨顺和路楷左右联络,表里为歼,畏敌怯战、谎报战功、残害百姓、欺瞒朝廷,他们犯下了弥天大罪!就是大罗天仙也救不了他们了!」说着还幽一默道:「除非把他们接到天上去。」
虽然很不好笑,众人却十分努力的附和笑道:「邪不压正、邪不压正嘛……」
「说得好,」沉默颔首笑笑,伸个懒腰,哈欠连连道:「诸位可以回去了,折腾一晚上,都困坏了吧?」
众人纷纷笑道:「大人辛苦了。」便起身纷纷告辞,那邢将军却站住脚,轻声问沉默道:「大人,既然事情了了,您看能不能跟锦衣卫说说,把那些军官们都放了啊?」众人闻言也站住脚,都附和道:「是啊是啊……」那些人大都是他们的亲朋下属,当然要保了。
沉默嘴角挂起一丝古怪的笑意,目光扫过这些面露央求的人,竟然摇摇头,缓缓道:「我不能答应。」
「为什么?」众人一下紧张起来,焦急问他道:「大人不是说好了,不追究他们责任了吗?」还有着急的更是道:「您不能说话不算数啊!」
哪知沉默和年永康相视而笑,都笑得十分开心。众人正不知所措,就听沉默对年永康道:「年千户,你来解释一下这个问题。」
「好的。」年永康点头笑道:「诸位大人请放心,钦差大人不会说话不算数的,因为锦衣卫根本没去军营,也没有抓走什么军官……」
此言一出,众人哗然,难以置信道:「真的假的?」
「是真是假,众位回去便知。」年永康伸手道:「请吧!」
众人便将信将疑的离开了总督府,也不回家,径直往军营去了,到了一看,果然一切如故,既没有人被抓走,也没有什么悬赏。这时那原以为被抓走的罗副总,打着哈欠出现在众人面前,奇怪道:「大清早的怎么跑这来了?」
众人这才相信,原来军营里什么都没发生……「球,原来是诈我们!」那邢将军啐一口道:「奶奶的,被人当傻子耍了。」不少人也很郁闷,道:「是啊,这个钦差大人,狡猾狡猾地,诳得我们都以为这边要露馅,结果一股脑全招了,连讨价还价都不敢……结果,竟然是虚张声势!真是太气人了!」
但也有对沉默赞不绝口的,那被他称赞了书法的陈府台便捻须道:「钦差大人端的是好计策,咱们边军彪悍,不像京营那么温顺,锦衣卫也不敢贸然闯进军营抓人,万一造成哗变没法收拾,事情闹大了,皇上肯定会治他的罪……甚至不用皇上,杨顺便能以稳定军心为借口,请王命旗牌斩了他!」
众人听了不由点头,陈府台便一脸欣赏道:「他这招啊,叫『擒贼先擒王』,出其不备,把杨顺一抓,士兵们群龙无首、又投鼠忌器,自然不敢轻举妄动,再诳着咱们把供词招了,把案子办成铁案,就更没人把杨顺当总督了,宣府城自然乱不起来,他就只有功没有过了。」
「这人真是大胆啊!」众人琢磨着,确实是这个理,但倘若易地处之,他们可不敢这么干。
那邢将军想了想,服气道:「这人,还真是沈大胆,俺老邢是服了!」
据历史学家考证,宣府人一直管沉默叫『沈大胆』,应该就起源于此,但真正成就他『大胆』之名的,却是后面又发生的一系列事件……看着弟兄们都没事儿,宣府的文武官员们也放了心,倦意涌上心头,一个个哈欠连连,便不管什么变天不变天,各自回家困觉去了。
第二天一早,宣府的文武官员竟接到通知,命他们马上穿戴整齐,赶往东城门外,集合恭迎钦差大人!
大家以为自己听错了,或者传话的人传错了,钦差大人已经在城里了,怎么还要出城恭迎呢?
「应该是恭送才对吧?」陈府台的疑问很有代表姓。
但前来传话的小吏很肯定道:「我们也问过,但钦差大人的侍卫长,强调是恭迎,而不是恭送。」
「这是唱得哪一出?」陈府台心里嘀咕,却丝毫不敢怠慢,赶紧穿好官服,坐轿赶往东城门,心说:『小心无大错,大不了白跑一趟。』等到了城门口,却见大家伙已经基本到齐了……这就是沉默那一晚上折腾,给众官员留下的心理阴影,试问谁还敢惹这么个胆大包天,心机深沉的主?
众人互相问道:「让你来恭迎还是恭送?」结果都说是『恭迎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