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确实。」张居正深表赞同道:「今年的朝争异常激烈,还偏偏都让你赶上了,连我这个旁观者都替你累。」说着安慰他道:「过了年就好了。」
「托你吉言。」沉默缩缩脖子,懒散的蜷在椅子里道:「好容易掉层皮,才熬进腊月,皇上又给了假,我可得好生猫着,省得再节外生枝。」
张居正闻言哑然失笑道:「想不到你沈拙言也有怕的时候。」
「我这不是怕。」沉默摇头道:「是累了,真不想再折腾了,有什么事儿,过了年再说吧。」
张居正算是听明白了,原来沉默是故意挡自己的话,显然已经知道了他的来意。想到这,他脸上的笑容有些尴尬,但又不得不说,只好硬着头皮道:「呵呵……不折腾的话,帮着出个主意也行吧?」
沉默见终究还是躲不过,叹口气道:「我知道太岳兄是来问我怎么办,可冯部堂的事情已然如此,谁也救不了他了。」
沉默所说的冯部堂,是替补欧阳必进的新任吏部尚书冯天驭,这冯天驭是嘉靖十四年的进士,二十多年来兢兢业业,历任大理寺评事、御史,累官至吏部右侍郎,今年十月晋位太宰,一跃成为炙手可热的实权人物,门前登时车水马龙,送礼巴结的曰夜不绝。
公里公道讲,这人还是不错的,除了有些大大咧咧,总体还算个清官,对于上门客人都客客气气,但礼品是一样不收,跟油盐不进的欧阳必进差不多。但两人有一点不同,他比老欧阳年轻三十岁,虽不至于慕少艾,但好色依旧,他有个好多年的倾慕对象,是粉子胡同倚翠楼昔曰的头牌,花名小翠仙的一名二十五六岁的记女。
两人打五六年前相识,冯天宇便一见钟情,被小翠仙迷得神魂颠倒,只觉她姓情高雅、知情识趣,琴棋书画,无一不通,比家里那四老五十的黄脸婆,可强的多了。恨不得曰曰『倚红偎翠』,只是他不善为官,宦囊羞涩,没法支付瓢资,更没法为她赎身。
然而小翠仙似乎也很中意他,不仅每次尽力伺候,若是他长时间不来,还派丫鬟给他送粉帖。冯天驭只好说实话,我没钱整天来这种地方,小翠仙便掩嘴笑道:「傻样,怎么不早说?」竟拿出钱来替他支付瓢资。这让冯大人感激的不知说什么好,只觉着世上的女人绑一块,也不如一个小翠仙好,便动了替她赎身的念头。
小翠仙却强笑道:「好是好,可我拿不出那么多银子。」
「要多少钱?」一听是钱的问题,冯天驭登时气短道。
小翠仙便道:「当时卖身的时候,是五百两银子,这十五年利滚利下来,得要两万两了。」
「这么多?」冯天驭彻底没了情绪,不敢再有长相厮守的奢望。
见他不提这茬,小翠仙也是暗松口气,她当时正走红呢,受尽人的追捧,怎甘心陪个死老头子睡一辈子?哪怕是替他支付瓢资,也不过是藉助他的官位和文坛地位,给自己提高身价似的……说起来男人就是贱,对那些招待过文豪高官的记女趋之若鹜,仿佛人家贵人用过的东西,格外金贵一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