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淡了点……」嘉靖咂咂嘴,缓缓靠在靠枕上,目光扫过众人,问李芳道:「我身上怎么这么难受啊?浑身上下一点劲儿都提不起来?」
李芳小心翼翼道:「回主子,您大病初愈,身上自然不利索,过些曰子就好了。」
「朕病了?为什么病的?」嘉靖先是喃喃道,然后便跟昏迷前的记忆对接,当时便流下泪来道:「陆太保真的去了吗,不是跟朕开玩笑吧?」
李芳轻声道:「主子,李先生说,您现在得保持心情平和,不能生气、不能悲痛,主子要以龙体为重啊。」
嘉靖点点头,缓缓闭上眼道:「可朕一合上眼,就看到朕的奶哥哥浑身是血,站在朕的面前,对朕说:『我死得好惨啊,我死得好冤啊……』」说着满脸的痛苦道:「你让朕怎么心情平和下来?」其实陆炳的死讯传来,嘉靖便认为是自己赐给他的丹药出了问题,才害死了自己的奶哥哥,所以心中的自责十分浓重……人老了,就是比年轻的时候重感情,对于陆炳这个出生就认识的伙伴,他看得比子女嫔妃都重得多,甚至是他最亲的亲人,最亲密的朋友。
但现在,唯一的亲人和最好的朋友死了,而且是被他亲手害死的,你让老皇帝情何以堪,躺在床上长吁短叹……要不是李时珍针刺的及时,甚至还会呕吐起来。
「我看出来了,」李芳轻声道:「主子这其实多半是心病,不把这个心结解开,什么药都效果了了。」说着看向李时珍。
李时珍摇摇头道:「我是医身的大夫,可不会医心。」顿一顿,又道:「但来前沉默说过,他有一样东西,皇上若是看了,应该会好过一些。」
「什么东西?」嘉靖一下集中精神道:「他在那里?」
李芳道:「在外头候着呢,要不给您宣进来?」
「宣!」嘉靖点点头道。
沉默头带白帽,官服外罩着白衫,低着头走进精舍中,也没擡头看皇帝,便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。
听他这一哭,嘉靖帝更难受了。见皇帝眼圈通红,缓缓的摇头,陈洪埋怨道:「这是让主子好过吗?这是给主子添堵来着!」他不知道什么叫建立同理心,当两个人对同一件事,保有同样的情绪时,便很容易产生共鸣,继而看着对方很顺眼。
李芳只好提醒道:「沈大人,别哭了,主子刚好,可不能激动了。」
沉默赶紧止住哭声,但面上还是泪如泉涌道:「请皇上恕罪,微臣在世上就一个师兄,师兄也就我一个师弟,从来对微臣照拂有加,谆谆教导、耳提面命,既像兄长,又像父亲,谁知苍天无眼,师兄竟被歼人所害,每念及此,微臣便肝肠寸断、悲痛欲绝,请皇上治微臣君前失仪之罪。」心中对天上的陆炳暗暗祷告道:『我的老师兄,这些话虽然有些夸张,但也不算完全胡说,你在天之灵不要怪罪,要保佑我过了这关啊……』然后又习惯姓的威胁道:『不然我要是完了,您的儿子家人,还有锦衣卫的兄弟,让谁来保全啊?』
仿佛祈祷起了作用,嘉靖竟也跟着流起泪来,顿生知己之感,对陈洪道:「快把沈大人扶起来,赐坐。」
陈洪只好低头过去,轻声道:「沈大人轻起。」说着把他扶起来,按在个绣墩上,又只有两人能听清的声音,咬牙切齿道:「三思而后行,可不要胡说八道!」
沉默面无表情的看他一眼,比划个嘴型道:『你管不着!』
(未完待续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