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大看一眼陆炳的大公子陆纲,意思是,您得说句话,今儿无论如何也不能给大都督丢了面子。
陆纲是不怕东厂的,便站出来道:「陈公公要是来拜祭家父,便请灵前上香,若是有别的事情,还请改天再来。」
陈洪的目光这才改为平视,随意的拱拱手道:「原来是大公子,咱家当然是来吊孝的了。」
『铛……』地一声清脆磬响。陈洪走到了陆炳的灵前,望着那蓝底黑字的檀木牌位,他竟从心底升起一股寒意,仿佛那陆炳正坐在棺材里,朝自己森然的笑着。
陈洪赶紧摇摇头,给自己打气道:『死了的老虎有什么好怕的?』话虽如此,还是拿起一束香,在烛火前点燃了,毕恭毕敬的插在灵前,却再不敢看那牌位一眼,便转过身来,对陆纲和陆纶道:「陆太保英年早逝,皇上痛心疾首,咱家也十分难过,还请二位公子务必节哀。」
『铛』地又是一声磬响,孝子给来宾磕头,按理说陈洪便该离去了,但他仍站在那里,目光扫一眼神色复杂的十三太保道:「皇上已经命东厂查清陆太保暴卒的原因,为了方便调查起见,请诸位不要离开京城,并随传随到,」顿一顿又道:「暂时也不用当差了,先集中全力,把事情查清楚了再说。」
朱大闻言皱眉道:「厂公,我们每人都身负要职,一大摊子事儿,若是都在家歇着,万一出了乱子,恐怕不好交代啊。」
陈洪看他一眼,淡淡道:「这你不用艹心,杂家自会派人代管……放心,不会吞了你的权,什么时候查清楚了,都没了嫌疑,自然会重新交给你们。」送到狼嘴里的肉还能叼回来?做梦去吧!
但往曰里飞扬跋扈的十三太保,此刻全都哑了火,默默的听着陈洪的命令,默默地看着他离去,从头到尾,一句话都不敢说。
直到陈洪和东厂的人都去了,十三太保还如泥塑一般愣在那里,直到有人突然转身,跪在陆炳灵前大哭道:「大都督,您睁睁眼吧,看看孩儿们被人欺负成什么样了?!」一句话引动了众人的悲愤,全都跪在那里嚎啕大哭起来。
这一幕,真是闻者伤心、见者落泪,让一直在边上旁观的沉默,心情也无比的沉重。他望一眼这座煊赫一时的宅院,此刻看起来,是不可避免的要衰败下去了。
『滚滚长江东逝水、浪花淘尽英雄。是非成败转头空,青山依旧在,几度夕阳红……』沉默心中突然浮起杨升庵的绝唱,终于明白,非是经历了生死沉浮,是不会有这样大彻大悟的。
当他离开陆府时,便见朱九站在门口道:「我送大人一程。」
沉默点点头,坐上了朱九的马车,马车在燕京城宽阔的大街上疾驰,让一切眼线盯梢都失去了作用。
见堂堂锦衣卫顺天府千户,在自己的地盘上,竟如此小心翼翼,沉默有些感伤道:「想不到转眼之间,天翻地覆了。」
「天翻地覆?」朱九品啧着这个词,良久才喟叹一声道:「是啊,对我们这些人来说,一下从云端摔到了泥里,确实是天翻地覆了。」
沉默暗叹一声,心说我也好过不到哪去,便回到主题,问道:「我师兄好端端的,怎么会暴卒呢?上月见他时,还好好的呢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