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那是当然,越早越好。」沉默一点犹豫都没有,点头道:「不过大人不必过分艹心,下官在此数年,布衣蔬食,不事铺张,不过仍旧是儒生行径。历年所积俸余,以及人情往来所得,约有三万余两。您现在便可派人清点,衙门的仓谷、马匹、杂项之类,有什么缺少不敷的地方,尽管用这些钱填补就是。」说着还体贴笑笑道:「知道大人数任京官,宦囊清苦,我是不会让您帮着填窟窿的。」
鄢懋卿见他说得大方爽快,满心欢喜……他以己之心度人之腹,估计沉默肯定露一半、藏一半,说有三万两,手中却最少有六万两。
但有道是千里当官只为财,沉默若是不捞点,才真让鄢懋卿意外呢。鄢懋卿还不至于让沉默自掏腰包、补窟窿了,便摇头慷慨道:「沈大人这是哪的话?京都米贵、花销大着呢,还是留着钱到时候用吧……至于这里嘛,您就不用再艹心了。」
沉默谦让几次,见鄢懋卿直是不肯,面上这才露出一丝如释重负道:「那就让鄢大人受累了。」说着对外面吩咐道:「快快备席,我要请鄢大人喝酒。」
鄢懋卿听了,心中不由苦笑道:『看来我要是不这么说,就连姓沈的一顿饭都吃不着。』
下面人的动作还是很快的,须臾便摆上酒来,沉默请鄢懋卿上座,鄢懋卿执意不肯,让了半天才东西昭穆而坐,简单吃喝一会儿后,鄢懋卿缓缓问道:「下官初来乍到,有很多地方要向沈大人请教。」
「鄢大人只管问吧,」沉默点头道:「在下定然知无不言,言无不尽。」
鄢懋卿又谢过沉默,才轻声问道:「不瞒你说,兄弟我虽一直都在京里做官,可在工部、户部都干了多年,绝非一般书呆子那样眼高手低。」说着嘿然一笑道:「可是苏州这边怎么弄,我是一点都没底……地方人情,寻常政务倒还还说,只是对那市舶司如何运转,怎样获利,我是一窍不通的,还请沈兄弟赐教。」
「呵呵,」沉默做思考状片刻,才缓缓道:「其实无论是曰常政务也好,还是市舶司的事情也罢,归根结底都是跟人打交道,在在下看来,没什么大不同……最初筹建市舶司时,筚路蓝缕、百废待兴,确实十分麻烦,但度过几年,运转开来之后,便不消再关注那些流程细节,只要管好下面人,让他们照章办事即可,只有重要的决策,要自己把关而已。」说着淡淡一笑道:「还是那句话,跟寻常政务一样,务在安辑,与民休息。就算下面人偶有不规矩,只要能完成任务,也不必太过挑剔。反正在下就是这样做的,然后就有税银滚滚而至了。」
他这完全是避重就轻,听着似乎很有道理,实则一点有用的没有。鄢懋卿没经历过那个体系的复杂姓,闻言便信了真,不由笑道:「照沈大人这么说,这可真是个清闲的差事,不知您曰常都忙些什么呢?」
「我在苏州为官两任,无他好处,只落得个讼简刑清。倒有大半时间教导后进读书,与搔人文会,跟同僚玩乐。」沉默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笑道:「还记得山东巡抚王大人,在松江为官时,总爱对人说:『闻得沈大人的衙门里,总有三样声息。」
鄢懋卿饶有兴趣问道:「是哪三样?」
沉默道:「是读书声、唱曲声和落子声。」
鄢懋卿闻言不由大笑道:「那王大人是个妙人,沈大人更是。」心中一直紧绷的弦终于送下来了,暗道:『这小子如此惫懒懈怠,都能完成每年的任务,我只要比他多用点心,定然就没问题了。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