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微臣都不反对。」顿一顿,沉默俯道:「两方大人的看法都很有道理……」自从写了殿试文章,他就知道逃不了这一场,已经准备很久了,方才徐渭朝他微不可察的垂了下眼皮,沉默便知道自己该如何作答了。
众大人心说:『这小子,耍滑耍到这儿来了……』谁知沉默又道:「但微臣以为,这件事就像藤上的瓜熟了,顺手摘下来就是,用不着争论摘不摘,只需要拨开一丛叶子,找到瓜即可。」
听他这意
着众大人都白争了,徐渭道:「有什么话,不妨向众楚。」说完便躬身退回帘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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沉默便起身对众大人拱手道:「下官的意思是,其实这件事,既不违反祖制,也不会产生花费,更不会引来海民与倭寇的勾结,实在是有百利而无一害,任谁都知道该如何选择的。」
他这话软中带刺,分明是在与李尚书唱反调李默自然不爽至极沉默没捅破那层窗户纸,他也不好撕破面皮,只能闷声道:「黄口小儿,不知天高地厚……片板不下海是太祖爷的祖制,难道你不知道么?」
「下官还是知道的。」沉默暗叹一声道:『真是想低调都不行……』便扬眉侃侃而谈道:「下官查阅国初资料,见太祖爷关于禁海的谕令有六道,诸位大人请听仔细——洪武四年,『禁濒海民不得私自出海」;十四年,「禁濒海民私通海外诸国」;十七年『派信国公汤和巡视浙闽,禁民入海捕鱼。』二十三年,『诏户部严交通外番之禁。上以中国金银、铜钱、火药、兵器等物不许出番。
』二十七年,『敢有私下诸番互市悉治重法。」洪武三十年,「申禁人民不得擅出海与外国互市。』」他吐字清晰,语调舒缓人听着就很舒服。
「太祖祖训诸位人都比你熟,」李默不悦道:「从头到尾都是禁道你自己没听出来么?」
「是禁不错,」沉默不慌不忙:「但睿智如李大人定听出了其中的变化来。」
「什么变化?」李垂下眼皮道:「我没听出来!」
沉默笑道:「您没有感觉到,禁令是断放宽的么?所谓『片板不下海』只是洪武四年第一道谕旨的通俗说法,如果太祖爷真想将其作为铁打的祖训,何必还要下另外五道不同的谕旨呢?」
「大胆!你敢质太祖爷?」的党羽,大理寺卿周昀须皆张道:「陛下,臣请金甲卫士,锤死这个公开污蔑祖训的小奸臣!」
沈面无惧色,冷笑道:「我是在用心钻研体会太祖爷的圣意,以免有人总是拿着自以为是的祖训来吓唬人!」李默都骂他『小奸臣』了,便是彻底撕破脸,沉默岂能再跟他客气?
大殿中火药味正浓,便听到『铛……』的一声,争执声登时戛然而止,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望向那道纱幔,大殿里死一般的沉寂。
终于,一个悠然的声音打破了寂静,是嘉靖皇帝吟诗道:「难,难,难!道最玄,莫把金丹作等闲,不遇至人传妙诀,空言口困舌头干……」
纱幔无风自动,身着道袍,手持拂尘的嘉靖帝飘飘地出现了。所有的人都跪了下来。
一诗念完,皇帝已经走到了龙椅前,没有坐下,只是站在那里。
见皇帝站定,严嵩便带头山呼:「臣等恭祝皇上——」这下也不喘了……
「万岁!万岁!万万岁!」所有人都跟着磕头。
嘉靖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,扫一眼沉默和李默道:「都起来吧,李默李时言、沉默沈拙言,接着把架吵完吧,让朕听听是哪一言的理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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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默正在呆,沉默已经抢先道:「我太祖皇帝驱逐鞑虏,肇始皇朝,其见识之高远,其思虑之深远,乃我们这些后代臣子不敢质,也无需怀的。」
「你两面三刀!」李默怒道。
「听下官把话说完嘛。」沉默缓缓道:「正因为要遵守祖训,才要结合圣谕的背景逐条分析,将太祖爷的意思完全弄明白,才可以真正的遵守祖训,」顿一顿道:「如果仅抓住最初一条圣谕,忽视其余五条,便如盲人摸象仅得一肢,却以为全体,岂不是以偏概全,片面曲解么?」
「那你就说!」李默冷笑道:「倒要看看你是如何穿凿附会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