跟老爹说笑一阵,沉默便让人备车,先去山阴接了徐渭,然后一齐出城往鉴湖去了。此时正是一年中最为萧索地季节,湖面上绝少船只,只有那艘双层画舫,孤魂野鬼似的漂在湖心处。
跟着徐渭到了老地方,接他们地还是那个络腮胡的船夫,轻车熟路的把小船划到湖心的画舫边,两人便攀着梯子上去了。上船后便仿佛昨日重现,季本、王畿、唐顺之、何心隐、诸大绶等人一个不缺,甚至连就坐的次序都没变。
见他俩进来,众人都报以友好的微笑,但也许是小心思作乐,沉默总感觉他们的笑容中带着丝丝的挪揄。
不管有没有,只能当做没看见了,沉默向众人报以适度地微笑,然后恭敬向二位师长行礼,胖胖的季本朝他慈祥的笑笑,瘦瘦地王畿则板起脸道:「臭小子,过年不知道去看看师公。」
临时抱佛脚就是这样尴尬,沉默正在搜肠刮肚找说辞,一边的季本笑着打圆场道:「龙溪兄自己居无定所,就是我想找你都不容易,却还好意思赖别人。」
王畿讪讪笑道:「反正是这小子不对。」说着瞪眼对沉默道:「明年老头子去你那过年,不许说不愿意。」语气虽然恶狠狠,但分明向船上人传递一个信号——我们是一家的。
沉默岂会不懂?赶紧笑着应下道:「师公您现在就搬到我家去,一直住着才好呢。」
王畿果然十分受用,笑骂一声:「小滑头。」便让他在上次的位子上坐下,然后开始讲课。
这次讲授『花树理论』之类的哲学命题,明显用时缩短了许多,大家大过年的不在家待着,显然不是为了来听这个。只见王畿放下书本,清清嗓子道:「诸位,我师阳明公一生主张知行合一,反对有言无行。而今东南有难,我辈岂能仅仅坐而论道,不顾黎庶之死活?」
众人便七嘴八舌道:「不行。」
王畿点点头道:「所以老夫倡议,今天咱们就讨论讨论,到底怎么为东南出力。」立刻引来一片附和声。事实上最近半年以来,这些人聚在一起,讨论最多的就是东南倭情……除了所谓的拳拳报国心之外,根本原因还是这些人的身份——他们是浙江王学一派地菁英人物,在座的每一位,身后都有几十甚至上百的王学门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