崇祯翻开奏疏,看过第一行,「钦命出镇行边督师、兵部尚书臣袁崇焕谨题为恭报岛帅逆行昭著,机不容失,便宜正法,谨席藁待罪,仰听圣裁事。」
「便宜正法?」崇祯有些疑惑的坐直身子,接着看下去,「。。。而总兵毛文龙据海自恣,种种不法流传。。。。。。辅臣钱龙锡为此一事低回过臣寓私商。臣曰:入其军斩其帅如古人作手,臣饶为也。。。。。。臣改贡道于宁远者,欲借此为间,皆所以图文龙。也赖皇上天纵神武,一一许臣。自去年十二月,臣安排已定,文龙有死无生矣。」
崇祯的脸容肃穆,口中喃喃道:「一一许臣,皆图文龙也。」曹化淳没有听清,低头在一边不敢做声,偷眼间发现皇上拿奏疏的手在微微发抖。
「五月二十九曰抵双岛,而文龙至矣。臣诎体待之。杯酒款之。文龙若不屑于臣者。臣宣谕『皇上神圣,合尧舜汤武为一君。臣子当勉旃疆场』。而文龙若怏怏不得志,止谓熹宗(天启)皇帝恩遇之隆也。臣不觉失色。。。」
崇祯的脸上开始泛起红色,呼吸也略略急促起来,冷笑了一声,「当朕三岁小儿否。」曹化淳这次听到崇祯的话,看看周围的几个宦官和宫女,挥挥手,那些人都自觉的退了出去。只剩下曹化淳陪着。
曹化淳这时才道:「皇上。。。」
崇祯手轻轻一举,示意曹化淳不要说话。他已经看到了题本的中间部分,「。。。。。。拜魏忠贤为父,绘冕旒像于岛中。至今陈汝明等一伙仍盘踞京中。皇上登极之赏俱留费都门,是何缘故?交结近侍,十当斩;奴酋攻破铁山,杀辽人无算,文龙逃窜皮岛,且掩败为功,十一当斩;开镇八年,不能复辽东寸土,观望养寇,十二当斩。」
崇祯脸上的红色更浓,题本也终于看到了最后部分,「臣复朝西叩头,请旨曰:臣今诛文龙以肃军政。镇将中再有如文龙者,亦以是法诛之。臣五年不能平奴,求皇上亦以诛文龙者诛臣。。。。。。」
「但文龙大帅,非臣所得擅诛。便宜专杀,臣不觉身蹈之。然苟利封疆,臣死不避。。。。。」
崇祯的眼睛猛地眯起:「非臣所得擅诛,原来你也知道!」他两手将奏折握得过紧,已经有些发皱,看到这里,他猛地大骂一声:「竖子焉敢尔!」双手同时挥动,将御案上的笔墨砚台全部扫落,在地上碰出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。
曹化淳吓得跪在地上,口中劝解道:「或许那蓟辽督师也有不得已的苦衷,也或者毛文龙果有不法之事。」
崇祯摇摇头,曹化淳对朝廷体制并不清楚,他也没有跟曹化淳解释,他发火的原因,是他突然发现眼下的蓟辽似乎已经不在朝廷控制之下。
「曹伴伴,陪朕走走。」崇祯喘息几口后,站起身来,曹化淳就在身后落后一步随伺着,崇祯一路慢慢走着,到了乾清宫大门外,下意识的走了进去,一路上都在低头沉思,曹化淳也不敢打扰他。走到大殿中间,崇祯停了下来,静立良久后,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,他擡起头来,看着自己手书的乾清宫对联。
中间的牌匾上写着「敬天法祖」四个大字,两楹各书「人心惟危,道心惟微」,「惟精惟一,允执厥中」。
崇祯口中念了一句,「人心惟危,道心惟微。」
片刻后崇祯慢慢转过身来,脸上已经满是沉静,他对曹化淳道:「曹伴伴,传朕口谕,谕兵部:朕以边事付督师袁崇焕,关外军机听以便宜从事,乃岛帅毛文龙悬军海上,开镇有年,以牵制为名,全无功效,劝降献捷欺诳朝廷器甲。。。崇焕目击危机,躬亲正法。。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