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瀚一手拿着筷子,一手翻阅书稿,吞下口中饭菜,冷笑道:「纯粹为了政绩,地方官不可能如此虚报。毕竟征税还得他们出马,报得少一些,官员不是能多捞一些?跟政绩比起来,能多贪污赋税才更划算。」
钱谦益说道:「此事颇为费解,臣等也想不明白。」
赵瀚翻转筷头,指着书稿内容说:「究竟有何玄虚,你们已经写出来了。」
「这……恕臣愚钝。」钱谦益是真没搞懂,总感觉隋朝地方官的行为不可理喻。
「喏,这里不是写了吗?」
赵瀚指着书稿说:「隋文帝、隋炀帝父子俩,在清查田亩的时候,还清查流民匿户,均田分与百姓。奴婢等同良人,男子可得露田80亩、女子40亩,另授永业田20亩。人死之后,露田收归官府重新分配,永业田可以传诸子孙。这确实属于仁政,但与此同时,皇帝下令清查天下田亩和人口。而王侯将相,又有奴婢限额的规定。如果爱卿是隋朝门阀,你觉得怎么做可以迅速兼并土地?」
钱谦益仔细思考之后,说道:「天灾人祸,百姓生活无着,趁机借钱给他们。百姓还不起钱,就只能出卖土地。」
「哈哈哈哈!」
赵瀚突然大笑起来:「钱爱卿啊,钱爱卿,你怎么能用明朝士绅的做法,去生搬硬套在隋朝门阀身上?门阀如果那般良善,隋朝怕是能存续两百年。」
钱谦益还是没想明白:「如此兼并土地还良善?」
赵瀚说道:「我要是在隋朝做官,朝廷给我500个奴婢的名额。那我想方设法,把山中匿民招为奴婢。如果这些奴婢全是男子,就能得到4万亩露田、1万亩永业田。这500个男奴全死了,4万亩露田还给朝廷,剩下1万亩永业田就是我的。那我继续再收500个奴婢,让他们全都去死,我又可以得1万亩永业田。」
钱谦益说道:「这确实是一个漏洞,但奴仆怎么也能活几十年吧。」
「我为什么要让他们活几十年?」赵瀚突然表情冰冷,「我可以送他们去修大运河啊,我是门阀,督建大运河的官员,不是我的族人,就是我朋友的族人。把奴仆送去工地,让他们三个月死光,他们决活不过半年!我有500奴婢名额,我儿子有300奴婢名额,我侄子有300奴婢名额,我族人也有无数奴婢。我弄死一批奴婢,就能获得永业田1万亩,我整个家族加起来,一年几十万亩入帐没问题吧?」
钱谦益目瞪口呆:「这……这这也行?」
赵瀚说道:「弄死那么多奴婢,我心里过意不去啊。那就不弄死吧,将其驱赶为流民,上报朝廷说奴婢已死,其实效果也是一样的。」
钱谦益仿佛被击碎三观,喃喃自语道:「难道隋炀帝修大运河,死亡无数役夫,竟是被大族活活逼死的?隋末流民遍地,也是被大族驱赶的?」
赵瀚笑道:「我可没说,也不敢笃定,但我确实看到空子可钻。」
钱谦益无话可说。
宋代以后的士绅大族,确实无法体会隋唐门阀的「豪气」。那些门阀,可是有合法部曲的,不但奴仆数之不尽,还能拥有私人武装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