言冰云回头望来,便看见了那张可恶的温柔的笑脸,眸子里怒意大作,不知道是被打扰而愤怒,还是因为自己被强塞了一个女俘虏而想找范闲麻烦。
沈大小姐看见范闲,却是不知道该以什么心情相对,面色一黯,起身离椅,微微一福便进了房间,带着阵阵铁链当当之声,在雨天的行廊里不停回荡着。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言冰云似乎并不意外范闲会闯到自己的府上,请他坐下之后,脸上没有什么异样的表情。但范闲却有些意外言府的冷清,他坐在了沈大小姐离开后的椅子上,感觉到臀下还有些余温,不免心头微荡,强行压抑住自己不合时宜,不合身份的遐思,说道:「本以为你千辛万苦才回京都,府上应该有许多道贺的官员才是,哪里想到雨天里,只有你和沈家姑娘相看对泣无言。」
言冰云很认真的辩解道:「第一,我没有看她,想来她也不屑于看我。第二,是这天在哭,不是我在哭。」
范闲耸耸肩,没有说什么。
言冰云继续说道:「父亲大人向来不喜欢和朝廷里的官员打交道,而且我在京都又不是提司大人这样的名人,宅中自然会冷清一些。」
范闲摇了摇头:「我知道你在去北齐之前,就是京中有名的公子哥儿,如今回国之后,一定会再次升官,那些想巴结你言府的人怎么可能不上门?就算你家是监察院的头目,与朝官们不是一个系统,但这种大好机会,我想没有人会放过。」
言冰云面无表情:「父亲养了三条狗,一直拴在门口,所以没有人敢上府。」
范闲一怔,摸了摸微湿的头发,说道:「入府时我怎么没有见着?」
言冰云说道:「今日有大雨拦客,那几头大黑犬累了这么些天,就让它们休息一下。」
范闲哑然无语。
……
……
「大人今日来访,不知有何贵干。」
听得出来,小言公子对这位小范大人是要刻意拉远距离的,想来这也是家教使然。范闲却不理这一套,直接从怀里取出那个圆筒,开筒取卷,扔在了他的怀里。
言冰云拿起来眯眼大致看了一遍,面色有些不自然,说道:「大人还真的挺信任下属,只是这都是一处的活路,给我看已经是违反了条例。」
范闲微笑看着他,说道:「不要以为你马上要接你父亲的班,天天就可以躲着我……你叫我大人,那就是清楚,虽然我在一处,你在四处,但毕竟我假假也是位提司,真把我逼急了,我发条手令,直接把你调到一处来,降了你的职,你也没处说理去……所以不要讲那么多废话,帮我看看这些情报才是正经。」
言冰云勃然大怒道:「哪有把人拖入你那潭浑水的道理!大人若再用官威压我,我找院长大人说理去!」
范闲挥挥手,看着廊外的雨丝,嘲笑道:「你尽管说去,最后我真把你捞到一处来当主簿,你可别后悔。」
言冰云生生将胸中那团闷气咽了回去,指着情报寒声说道:「你想知道什么?」
「一个大题目。」范闲轻声笑着站了起来,走到他的面前,看着他那张寒冷之中带着丝峭美的脸庞,一字一句说道:「我要你给我查清楚,二皇子与崔家之间有没有什么关系。」
廊间一片沉一般的沉默。
言冰云的脸上并没有什么震惊与畏惧的表情,指着那一筒纸说道:「从上京起,我就知道你肯定要对付崔家,这一点大人你并没有瞒我,不过……二皇子?从来没有什么风声他与信阳方面有关系。」他自然清楚,范闲对付崔家是因为长公主的关系,而他查崔家与二皇子的关系,自然也是要针对长公主,所以有些奇怪为什么会把二皇子牵涉进来。
「直觉。」范闲平静说道:「对付信阳的事情,打一开始我就没有瞒过你,因为在这件事情上,你和我有天然的同盟可能。至于对二皇子起疑,是因为我发现,我在北齐的半年时间,他在庆国显得太安静了……而且我最近在一处才渐渐知道,这位看似不显山不露水的二殿下,竟然在朝中有这么大的势力,有那么多的官员都与他来往的热乎。」
之所以范闲认为二皇子安静的有些不寻常,是因为他以前世的眼光看来,在皇权之争中,具有先天优势的太子,只要什么都不做,基本上就可以保证自己的将来,而这一年多的时间,没有了长公主的暗中影响,太子确实也是在这样做的。而二皇子则不一样,如果他将来想登上大宝之位,就一定要做些什么,安静的狗可能会咬人,但安静的皇子一定不能抢班夺权。
言冰云有些古怪地看了他一眼:「看来,大人还是决定要掺和到皇子们的斗争之中。」
范闲笑着摇了摇头:「不,我只是在做准备,以防将来被他们的斗争,害得自己连间房子都没得住了。」
言冰云沉默了稍许,似乎是在盘算这件事情后面的影响。毕竟身为臣子,没有人不会关心将来的朝政走向,尤其是像范闲、言冰云这样年轻有为的大臣。
「大人……是太子那边的人?」言冰云忽然擡起头来,有些无理地直视范闲的双眼,问了这样一个显得有些愚蠢,过于直接,没留丝毫余地的问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