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十三郎最后说道:「师父临终前想见你一面。」
范闲心头微惊,马上平静下来,皱眉沉思片刻后摇了摇头,说道:「陛下不会让我接受东夷城的事情。」
王十三郎知道他为什么摇头,如今范闲在主持西凉路之事,如果曰后连东夷城也通过他的手收进了庆国的怀中,功高虽不至于震主,却也让庆国的皇帝有些难办,为了防止君臣之间失衡,庆帝想来应该不会让范闲处理东夷城之事。
「不要把事情想的过于美好。」王十三郎咳了两声,新愈的伤口险些迸开,「剑庐明年春天开庐,师父的意思,只是请各地来的宾客见礼。」
按王十三郎说的话,四顾剑大概没几天曰子好活,庆历十年春天剑庐开庐,或许便是这位一代剑圣最后一次在人间展现风采。范闲皱眉说道:「各地来的宾客?」
「是的。」王十三郎应道:「包括……北齐来的客人。」
范闲笑了起来,知道四顾剑这老小子在想什么了,大宗师去后,东夷城根本无力自保,必须择一根良木休息,请自己和北齐的贵人们前去观礼,自然是要看这天下两大势力谁开的价高,谁的诚意足。
当然,东夷城早已向范闲付出了他的诚意,这个诚意就是王十三郎三年前那个雪夜里字字如铁道来的诚意,是王十三郎的鲜血写就的诚意。
「如果你师傅要求太多,我也帮不了什么忙。」范闲很认真地向王十三郎说道:「你知道我说的是真心话……罢了,你好好休息吧。」
说完这句话,他发现王十三郎并没有注意到,而是目光透过了窗子,投向了院内的某处。
范闲顺着他的目光望去,看见了一身淡黄衣衫的叶灵儿,叶灵儿此时正坐在暮色之中,一脸平静望着院外孤伶伶的秋树,显得格外落寞。
十三郎的目光很柔软,很寂寞,或许是草原上的风沙血雨,让这个温柔却壮烈的男子,开始体味到生命的另一个侧面,轻声说道:「这位姑娘很寂寞。」
「她是叶灵儿,我的……徒弟。」范闲微涩说道:「她的寂寞,是我和她所有亲人一起犯下的错……对了,你昏迷的几天,都是她在照看你。」
王十三郎未曾回头,只是静静地看着远方叶灵儿的侧影,像是在欣赏一个极美丽的景色。
范闲忽然想到,雪夜里与十三郎第一次相遇,他用的是铁相的名字,号称自己要去抱月楼看尽南庆的美人,唇角不由泛起了一丝笑意,想起一些辞句,一些人。
你静静地看着窗外,我默默地看着你,幕色牵着你我,体味温柔的寂寞。范闲缓缓摩娑着腕上的珠串,仿佛又回到了草原上,海棠正轻轻倚靠着自己的臂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