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三十七章 那一夜

先前冷宫那边来报消息,众人才知道,原来三皇子竟然偷偷溜出了含光殿,而且竟然在深宫之中遇到了刺客!太后大怒之下,吩咐内宫加强防御,大抓刺客不说,更是将含光殿里的太监宫女一通怒责,便是连宜贵嫔也没有放过。

太后先前在昏迷不醒的三皇子床边呆了少阵,直到先前才离开。

而当太后一离开,李承平便醒了过来,颤抖着声音对自己母亲说了这句话。很明显,在太后面前的昏迷是装出来的,这位三皇子只是对于太后有暗中的隐惧,不想直面自己的祖母。

「不要担心……」宜贵嫔抱着自己的儿子,余惊未去,颤着声音说道:「在含光殿里,有太后老祖宗看着,他们不敢再乱来了。」

李承平的脸色阴沉了一下,知道母亲只是在安慰自己,但没有说什么话。宜贵嫔低头看着自己的儿子,欲言又止,终究还是没忍住,轻声问道:「那两个太监……是怎么死的?他们是谁的人?」

「我不知道。」李承平没有交代那把匕首的事情,在呼救的同时,他已经把那把匕首藏在了辰廊旁的树木。他眼中透着一丝惊恐,看着母亲说道:「忽然间就死了……我也不知道是谁想杀我。」

宜贵嫔沉默了下来,看了一眼四周,发现人多嘴杂,很多太监宫女正在厢房之外伺候着,确实不方便说太多东西,讷讷然地住了嘴。

自从知道了陛下遇刺的消息后,她和三皇子便等若是被软禁在含光殿中,并不是很清楚外间发生了什么事情,只是知道范闲已经被打成钦犯,范家柳家都在内廷的控制之中,太后看自己的眼神越来越冷淡了。

今曰看着这宫殿,宜贵嫔感觉到了一股透骨的冷,她在心里想着:「这含光殿也不见得如何安全。」

便在此时,一位中年妇人从屋外走了进来,正是大皇子的生母宁才人。宜贵嫔赶紧站起施了一礼。二位做母亲的对视一眼,说不尽的唏嘘。

太子也来看望过了,好生宽慰了自己的弟弟几句,并且保证一定会找出真凶是谁。这番话说的极有诚意,奈何宜贵嫔却总是听不进耳去。直到最后夜渐至,人渐离,屋中渐静,宜贵嫔才望着藏在被子里的儿子,幽幽说道:「如果不是太子,会是谁呢?」

三皇子被刺身死,对于此时京都各方势力来说,谁最有利?宜贵嫔不自主地想到一个人的名字,却是不敢说出口来。

李承平看着自己母亲若有所思的神情,心头一凛,知道母亲在怀疑谁,坚定地摇了摇头,说道:「不是老师。」

是的,宜贵嫔在怀疑范闲,因为如今的朝中有一大批文臣是坚决站在范闲身边,用的便是所谓遗诏和大义的名份打击太子,如果三皇子真的死在皇宫之中,太子无论如何也洗不清自己的罪名,在言论上更要落于下风,而且……如果范闲真有把握斗倒太子,那还留着老三做什么?宜贵嫔看着自己的儿子,幽幽说道:「他虽然是你老师,但毕竟不是你的亲表哥。」

「他是我亲哥。」三皇子咬着嘴唇说道。

宜贵嫔叹了口气:「在这皇家之中,哪里有什么兄弟师徒情谊?你先前没有对太后和太子说,那两名太监用了信物,才将你骗到辰廊去……如果不是你老师的人,手中怎么可能有信物?」

信物其实很简单,只是江南杭州西湖边彭氏庄园里……三皇子最喜欢的一本书中的某一页。

李承平低着头:「我不会怀疑师傅……而且我相信他的能力,如果他真的要杀我,来让宫中再乱一阵,不会用到信物,这都是容易出破绽的地方。而师傅……从来不会露出这么多破绽。」

宜贵嫔强颜一笑,没有再说什么,从情感上,从现在的危急状况上看,她也愿意相信儿子对范闲的判断,因为除了范闲,她们母子俩已经没有任何凭恃。

「是的……可是不知道小范大人什么时候能把我们救出去。」宜贵嫔在心头想着,如果范闲真的把太子逼到了退无可退之境,太子也只有冒天下之大为韪,以血腥的手段来压服群臣之心,而到那时,只怕自己母子也再也没有活路。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含光殿前殿,所有的人都沉默着,整座宫殿笼罩在一股压抑紧张的气氛之中。太子和皇后分坐在太后身旁,轻轻替老人家捶着背,这一对母子的情况要比宜贵嫔母子轻松许多,可他们也清楚,拳头下这位老妇人一定不能出问题。

「姑母。」皇后看了太后一眼,畏怯说道:「老三那孩子命大福大……」她又看了一眼,「……居然这样也能活下来,看来范闲那个逆贼还真教了他不少东西。」

太子眉头一皱,看见祖母太阳穴处的皮肤微微一绷,知道母亲这句话愚蠢地让太后动怒,冷哼一声说道:「弟弟活着便好,其余的事情暂不要论。」

太后强行呼吸了几次,压下了心头的怒意,温和地拍了拍太子的手背,心想皇家这么多子孙当中,大概也只有太子才真正了解自己想的是什么。一念及此,太后愈发觉得自己的选择没有错,庆国,确实需要一个像太子这般懂得孝悌的孩子来掌管。

「你们都出去吧。」太后咳了两声,精神格外疲倦,挥了挥手,所有服侍的太监宫女老嬷嬷都领命而去,即便有些不甘的皇后也被赶出宫去,整个殿内只剩下她与太子两个人。

太后转过身来,用有些无神的双眼看着太子,牵着太子的手,幽幽说道:「我就是不愿你们兄弟相残,所以才会撑着这身体,看着这一切,你能明白这一点,我很欣慰。」

太子没有应话,只是叹了口气,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范闲这个兄弟。

太后的眼神顿时冷了起来,似乎看穿了太子的内心:「身为帝王,则需要当断则断,当宽则宽……至于范闲,此人乃是谋刺你父皇的万恶之贼,他姓范又不是姓李,想这么多做什么?」

太子低头受教:「孩儿明白,有些人是不能放过的。」

「只可惜还是没有抓到他。」太后缓缓闭上眼睛,说道:「舒芜一干大臣现今是押在何处?」

「压在刑部大牢里。」太子苦笑了一声:「如今自然是不好放到监察院的天牢中,只是……这些大臣不知为何,竟是受了范闲蒙蔽,如此糊涂不堪,竟是不肯服软。」

太后冷笑一声:「蒙蔽?还不是一些读死书的酸腐人,也只有你父皇才容他们这么放肆……说不定他们已经看过范闲手头那封遗诏,才敢如此硬撑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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