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本充满愤懑、懊恼等情绪的双眸,现在逐渐恢复清明。
他直勾勾地看着近藤勇,淡淡地轻声道:
「原来如此……近藤先生,原来你是橘青登派来监视我的内应啊。」
近藤勇摇了摇头:
「不,伊东老师,你说错了。橘先生本无意派我来监视尔等,是我主动请缨,自觉揽下此项重任。」
伊东甲子太郎听罢,闭上眼睛,深吸一口气。
「这样啊……你打从一开始就没想与我共进退,只想置我于死地……」
「真遗憾啊……我真心以为你会与我一起打天下……」
「近藤先生,虽然我已无立场对你说三道四,但我还是想提醒你一句:你真是下了一步臭棋啊。」
「继续待在新选组,你身上的光辉将一直被遮掩,橘青登、土方岁三等人将永远压你一头。」
「你真的甘心如此吗?」
近藤勇淡淡道:
「伊东老师,假使我真的叛离新选组,与你一同拼搏,或许真有机会立下更辉煌的功业。」
「但是,这般一来,我就再也没法回到『试卫馆』了。」
「成为彪炳千古的大人物,固然令我欢欣。」
「但是,与大伙儿一起在试卫馆练剑、欢笑的时光……这段既平淡却又令我无比怀念的时光,才是我最渴求的真物。」
「即使没法成为像橘君、阿岁那样光彩夺目的当世俊杰,也没有所谓。」
「相比起功名利禄,我更想守护试卫馆。」
「这就是我……天然理心流宗家四代目掌门人、试卫馆二代目馆主,近藤勇的『一所』。」
近藤勇的音调并不高亢,但其语气中所透出的坚定意味却是那般强烈。
「……」
伊东甲子太郎轻蹙着眉头,直勾勾地、深深地盯视着近藤勇,投以难以置信的眼神。
「为了一座道场,而心甘情愿地屈居人下……这是什么可笑的理由?我完全无法理解你的所思所想。」
近藤勇微微一笑:
「我不渴求你的理解。」
「凡是我所珍视的人与物,我都会不遗余力地去守护,哪怕是要遭受世人的非议,我也甘之如饴——这就是我最近才悟出的,准备用毕生去坚守的『士道』。」
伊东甲子太郎就像是被噎到了,本欲说出的字词全堵在他的喉间,久久不语。
少顷,他重又深吸一口气,随即便像是被近藤勇的真挚目光给逼退了,默默地从其身上收回视线,转而扭头望向青登。
「橘青登,是我输了。」
「你竟会让近藤勇这等级别的重臣假意叛变……老实说,你的胆量远超我的想像。」
「事已至此,我已无话可讲。」
「我不会说什么『请饶我一命』,你也不可能放我一马。」
「败者的任何言语都是苍白的。」
「所以……别浪费大家的时间了!尽管放马过来吧!」
说罢,他猛地拔刀出鞘,炫目的刀芒射向现场众人的眼睛。
服部武雄紧接其后地拔刀在手,他那充满战意的双眸,正发出无声的咆哮:来吧!纵使是死,我也要跟你们拼个鱼死网破!
看着已然做好必死之觉悟的伊东甲子太郎,从刚才起就一直不作声的青登,这时终于开口道:
「伊东先生,尽管你犯下了无可饶恕的重罪,但你曾为新选组做出过巨大的贡献,却是不争的事实。」
「为表敬意,我本想亲自送你上路。」
「只不过……某人说什么都要与你做个了断。」
语毕,青登挪移脚步,往旁边让出半个身位。
随后……某个令伊东甲子太郎意想不到的人物,出现了。
只见藤堂平助从后方走出,与青登擦肩而过,移步至伊东甲子太郎的跟前。
「师傅……」
「平助……」
师徒俩对视着,掺满大量情感的两束目光对撞着。
他们仿佛有无数话想说,却又紧闭着嘴巴。
在这一片死寂之中,率先产出声音的人,是藤堂平助。
「……师傅,我始终以伊东道场的一份子为荣。」
藤堂平助一边说,一边弯起嘴角,流露出若隐若现的笑意。
半个多月前,他险些被对方所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