谭铭抽走了石省所有植物生机,虽说催生了不少珍稀矿物,可利用矿物需要高端技术支撑。
当下废土,不同庇护城的科技树又各有侧重,没了完整供应链,很多矿物就算挖出来,研究不出对应的利用技术,也只能贱卖,毕竟囤在手里不会升值。
可农作物不一样,只要培育出合适的品种,形成规模化种植,很容易就能下沉到消费端,成为居民日常选择的一部分。
也即是.规模交易物,能真正撑起一条商路的根基。
“这些作物能运输到外地吗?不需要冷链存储吗?”程野抓住关键问题,继续追问。
这话一出,罗库克反倒愣了一下,看向他的眼神多了几分惊讶:“你还知道冷链?”
“很奇怪吗?”
“对没出过幸福城的人来说,还真有点奇怪。”罗库克砸了砸嘴,解释道,“确实需要冷链运输才能保住效用,可冷链的运输成本太高了,会让成品价格飙到普通人买不起的地步,所以目前这些作物只能在广省内部流通,出不了省。”
他说完又补充道:“但话说回来,比起解决运输难题,能开发出规模交易物本身,才是最难的,毕竟运输问题能靠技术慢慢解决,在看到未来的收益后哪怕烧钱也无所谓,可要是连能规模化流通的货物都没有,谁会去吃力不讨好开辟运输渠道?”
“罗检查官这是在批评我,吃力不讨好了?”程野忍不住笑了。
这个评价还真是够尖锐。
想来他那份答卷递上去时,丁以山大概也会有类似的想法。
明眼人一看就知道,建设大波镇、开辟水路,眼下确实是个收益远赶不上付出的计划。
“那倒不是。”
罗库克也笑了,语气里多了几分回忆的意味,“时代一直在变。最开始你爷爷程武还是站长的时候,对检查官只有一个硬要求:业务能力必须过硬。像检查感染体、收容感染源,每个人都有明确的硬性指标,一次两次完不成要罚款,多次完不成就直接取消身份,从见习重新往上爬。”
“也正是靠程武站长的严格要求,检查站才培养出一批敢打敢拼的人,这批人不像我们俩现在这样,收容时能有灭级的防护装备穿戴,也有良性感染源提供,更有大量的情报和后勤队伍在外支撑,前代检查官完全纯靠勇气和智慧在和感染源梭哈较量。”
“后来大开拓时代开启,正是他们冲在前面,为幸福城立下了汗马功劳,直接拦下来超八成的感染源,把伤亡始终控制在可控范围里。那时候几乎所有庇护城都学我们的模式培养检查官,可惜起步太晚,根本赶不上幸福城的规模,咱们才能后来者居上,一步步成了石省乃至整个废土的超级庇护城。”
“可大开拓时代突然结束后,各个庇护城都开始收缩发展,对检查官的要求也跟着变了,有的缩回去,只强调执勤检查能力。有的则在为下一次开拓做准备,着重强化拓荒能力。而我们幸福城作为检查站模式的开创者,就算走弯路,也不会退回去重复老路,注定要一直走在废土前面。”
“而检查官外勤本是程武站长多年前的尝试,不算成熟,直到丁站长手里才慢慢完善,成了你现在看到的模式。”
正说着,到了下一次巡逻的时间。
两人起身,沿着河边并排走着,罗库克的声音在夜色里继续传来:“要是放在你爷爷那个时代,以你现在的能力,当上三期检查官都没问题。但你也知道,那时候的三期,和现在的见习没多大区别,无非是你有资格去更危险的地方,扛更多责任,然后得到些普通居民的欢呼爱戴罢了。”
“就算哪天死在哪个犄角旮旯里,居民们顶多为你难过两天,用不了多久,新人一进来,就没人记得还有你这么个人了。”
所以.那个时期的检查官,是为了什么?”程野的语气顿了顿,轻声问道。
“复仇。”
罗库克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复杂的滋味,“程武站长挑的第一代、第二代检查官,都和他一样,身上背着仇恨,是对超凡者的恨,也是对感染源的恨。他们根本不需要别的理由,就愿意死在和感染源的斗争里。”
“也正是这份仇恨,他后来离开的时候,有一小半的高期检查官都愿意跟着他走。”
“可仇恨怎么能一代传一代呢?等到第三代检查官上任,刚好是理想派把持检查站的时候,就是从这时候起,察觉到检查官找不到和感染源较劲的理由,权力才有了质变,检查站也给了大家更多打拼的意义。”
“大开拓时代那会,这意义很简单,手底下给你分几百、上千人使唤都不是事,物资用不完、宽敞的房子说给就给。可大开拓时代一结束,高层把权力收了回去,检查官的权限立刻被卡得死死的。”
“中央、南、北三个检查站,怎么容得下一百五十名检查官?对高期检查官来说,执勤检查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,可低期检查官要怎么学、怎么发展?”
“所以大开拓时代后的权力转移,是从拓荒转向了外勤?”程野微微颔首。
这点李马太很早之前就跟他说过,如今罗库克换了个更现实的角度陈述,剥离了理想层面的修饰,反倒更贴近实际。
“是这样。”罗库克点头道,“高期检查官早就进无可进了,站长位置就三个执勤站长、两个正副站长,五期检查官还在后面眼巴巴盯着,下面的四期检查官自然需要更多努力的理由。外勤能给他们更高的地位,也能让他们赚够财富,更关键的是很多检查官会在外头扶持自己的聚集地,去了那里可比窝在检查站里舒服多了。”